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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岳多谦接着道:“我把那少年抛上十丈有余,只见他乘势一个翻身飞出了火海,而我也以同等快速落回场中,这至少消弭了剑神的怀疑我放火——”

  “剑神望我一会儿,忽然一揖道:“多谢岳兄义救犬子,胡某适才言语无状,尚请见谅。”原来那少年是他的儿子,我也对自己找错人而感歉然,于是我岔开大笑道:“这区区之火就困得住咱们么?”雷公子也大笑道:“是呀,这区区之火算得上什么?’,于是剑神也朗然大笑起来。

  司徒丹瞪着一双眼睛,望着岳老爷子红润的脸,雪白的长须,憧憬烈火的爽朗笑声,不禁有些痴了。

  岳多谦放低了声音:“长笑声歇时,咱们三人已到了火场之外!”

  君青吐了一口气,岳多谦叹了一声道:“只可怜那一座豪华庄园,和数十名庄丁。”

  “咱们分头找查放火之人,我一路东来,竟碰着了你——你们。”

  君青道:“爸,你离家后,大哥他们就到少林寺去参开府大会——”

  岳多谦呵了一声道:“真的,我都忘了。”

  君青道:“我和妈留在山上,那天早上,忽然山崩了,整个山都陷下去……”

  岳多谦再好的涵养工夫,这时也忍不住惊呼道:“什么?山崩,一线天毁了么?……”

  君青点点头道:“整个一线天的两边山壁全塌了下去,我抱着妈从山后逃了出来——”

  岳多谦道:“后山?那块巨石……”

  君青道:“想是老天帮忙,那巨石竟被我移开了。”

  岳多谦扬了扬雪白的长眉,嘴角在须掩蔽下时中露出了一个得意的微笑。

  于是君青滔滔不绝地把自已经历细述了一遍,君青自幼口齿伶俐,只听他娓娓道来,出口成章,说到惊险处,着实令人提心吊胆。

  最后说到水底宫中司徒青松,铁脚仙,风火哪咤恩恩怨怨的一段,岳多谦不禁悚然咦了一声,叹道:“不料当年我略插一手竟种下如此恩怨。”

  他们都以为司徒青松,铁脚仙和风火哪咤的恩怨只在当年动手的过节,事实上,可差得远了,譬如说风火哪咤最后突然倒戈打司徒青松一掌,又作何解释呢?

  君青说到陵松老人乃是一代宗师,他的武功路子半出佛门,半出自创,君儿自幼不喜练武,松陵老人的盖世绝学却偏偏让你得着,可见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定,丝毫强求不来。

  岳多谦从君青口中得知许氏和芷青等人在路上,心中顿时放下一块重石,他抚了抚白须,漫声道:“咱们这就一路去找芷青他们,否则他们还在焦急营救君儿哩……”他看了看君青身边的司徒丹,她的脸上露出一种楚楚可怜的模样,岳多谦喟然道:“顺便也去寻找那铁脚仙,风火哪咤和司徒宫主……了一了昔日恩怨……”

  司徒丹一直沉没在自卑的大海中,她一听到“一了昔日恩怨”,她可会错意,不由急得双颊绯红,泫然欲泪。

  岳多谦一望知她误会,伸出手抚了抚司徒丹的秀发道:“孩子,岳老伯不会令你为难的。”

  司徒丹只觉一股温暖直透心中,望着岳老爷子慈详的面貌,想起生死未卜的父亲,眼角又滋润了。

  夜黑如墨。

  荒山,坟场,枯木,犬吠。

  岳铁马带着小儿子君青及司徒丹漏夜赶路,这等黑夜坟山中,胆小的司徒丹也因身旁有岳老爷子在而不感到害怕。

  岳多谦大踏步在乱坟中领先而行,他以常人闲踱的步子而行,君青和司徒丹牵着手施展轻功,那速度却是差不多。

  “汪”,“汪”,犬吠声。

  “汪”,“汪”,而且不只一只野狗。

  岳多谦停了停脚步,暗奇道:“怎么这许多野狗聚集在一起?”

  他们一行人从长草中走过.寒风吹来,迎面带来一阵腥臭之味,司徒丹掩着鼻子皱皱眉,岳多谦却大叫一声!

  “快!”说着身形猛然一纵,几丈距离在他脚下一跨而过,君青连忙一扯司徒丹,飞快地跟着上前——

  但闻腥风愈浓,眼前出现一付惨不忍睹的情景,五具血肉模糊的尸身横在地上,几只野狗正在争抢尸骨,看见有人走进,一起逃开。

  同时间里,岳多谦大喊一声,“卢老哥!”

  君青却惊呼一声:“卢伯伯!”

  原来地上的五具尸体竟是清河的卢老庄主一家五人,岳多谦乍受惊痛,心中如绞,但他强抑悲怒,一踏飞上十丈外的高树上,四下眺望,但见夜幕沉沉,坟山磷光闪闪,那有一丝人影?

  司徒丹吓得芳容色变,她壮着胆稍走近一些,忽然大叫一声,回头就跑:“哎呀!还在动……”

  叫声方落,岳多谦又如巨鹰一般飞了回来,他一把抓住地上卢老庄主的脉门,果然尚有丝微搏动,他连忙摸出两粒续命丹塞在卢老口中,一面鼓动其气,硬从卢老双脉要穴灌将进去。

  过了半晌,君青和司徒丹都焦急万分地注视着岳老爷子凝重的面色,白发皤皤的顶门上冒出丝丝蒸气,蓦然,卢老睁开了双眼,他象是斗然恢复了体力,一把紧抓着岳多谦的胳膊,急促地喘息着:“岳……老弟,这……不是……不是梦中吧?”

  岳铁马望着卢老哥那血红的眼睛,知道这是回光反照,已经没有希望了,心中不禁一惨,但口中只轻声道:“卢老哥,你没有事的,快快放松百穴,不要用劲。”

  卢庄主急叫道:“老弟……你不要骗我,我知道,我……我不成了……”

  岳多谦强笑道:“老哥,你放心,快休息一下就会恢复的,有我岳多谦在,你还不放心么?”

  黑夜中,岳老爷的笑声朗然远送,但是,只更增加了几分寒意,他终于装作轻描淡写地道:“老哥,告诉我,下手的是谁?”

  卢老庄主牵动着枯萎了的肌肉,抖动着嘴唇做出一个自怜的微笑,他双目一睁,喘息道:“老弟,你别再骗我,我就要完了,不然……你不会问我……问我下手的……是谁?”

  岳多谦见他声音愈来愈低,连忙大喝道:“下手者是谁,快说,下手者是谁?”

  卢老庄主双目一闭,不再出声。

  岳多谦对着他耳边喝道:“下手者是谁?”

  半晌,卢老拼出一个字:“青……”

  他头一斜,瞌然长逝。

  岳铁马望着卢老哥的尸身,脑海中又现出范立亭的遗容,想到当年联手遨游湖海的兄弟—一去世,不禁喟然长叹!

  君青低声问:“爸,卢伯伯说是谁……”

  岳多谦恨声道:“青蝠,又是青蝠!”

  荒山中,又多了一个大冢。

  岳多谦望了望东方初现的金霞,他用力摇着皤白的头颅,暗中喟叹着:“老了,岳多谦你真老了。”

  但是世事并不容许每一个就此告老纳福,无数的因素驱使着那些白发老人必须如青年人一样马不停蹄地奔波着。

  岳老爷子摸了摸背上的碎玉双环,他苍老的心田中更增了几颗悲伤的砝码,然而相对的,复仇的雄心也为之倍增!

  于是他挥了挥衣袖,迈起豪气的大步,向着初升的旭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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