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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他生平寡言,而且天性疏懒,实在是忍不住那口恶气才含愤而发作,才一吼完,双眼一翻,一付毫不在意的样子。

  那化子正说得痛快,被他一喝,惊了一下子,停下口来,想到自己刚才喝断那眉目清秀的少年的话头的情形,不由脸上一红,翻目一瞧,三个少年人除了那出言喝止自己的那个以外,其他两个人都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

  不由更感羞愧,冷冷一哼道:“好,好,有胆量……”说着目光一转狠毒的盯着卓方。

  岳卓方好大威风,瞧也不瞧他一眼,嘴角上挂了一个不屑的笑容。

  恶叫化愈怒,目光如炬,转胆向立在中间的一方。

  一方心头火起,怒哼一声,目光如电,反睨那恶丐一眼。

  那叫化心中一动,冷冷看着一方,一方只觉对方目光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好象是要摄着自己的心神似地,心中不由一荡。

  一旁芷青感到奇怪,仔细看看那化子,只觉他眼中似有无限摄力,心头一震忖道:“是了,是了,这就是爸爸平日说的所谓的摄魂目力了!果然是旁门左道,妖人所为。”

  心中一悟,提足真气,大声喝道:“方弟一—”

  这一声乃是他内力所发,声波之强,有若雷鸣,不但站在一边的卓方吓了一跳,就那是五丈以外的叫化也大吃一惊。

  一方被他一唤,心中一震,已知是怎么回事,怒火上膺,冷然呼道:“原来是摄魂丐何尚何前辈——”

  他平日听父亲说到这一门“摄心目力”的旁门怪法时,爸爸说目前有摄魂丐何尚一人最擅此道。

  果然不出所料,那化子冷冷道:“是又怎样?”

  一方怨声答道:“适才领教‘摄心目力’不过如此而已。”

  何尚大怒道:“那你再试试这一掌如何。”说着猛然劈出一掌。

  一方冷笑一声。双手一立,虚空一拱,神拳陡发,蓦然他瞥见那恶丐目光中杀气腾腾,他到底丝毫江湖经验也没有,不由为之一慌,掌力只用出七成。

  两股劲风一触之下,一方掌力没有使纯,身子不由摇动一下,那何尚却是钉立如山。

  芷青一旁轻声说道:“方弟,让我来一”

  回头对那何尚叫道:“前辈好俊的掌力——”说着双手一并,虚空劈出一拳。

  他方才见弟弟失利,一心以为对方功力甚高,是以这一掌打出,已用了十成的力道。

  好个岳芷青,神拳才发,风雷之声顿时“呼”的一声,拳风早已卷起立在五丈以外何尚的衣带。

  何尚但觉利风扑面,有如刀割,心中一沉,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少年的功力竟如此高强。估计一下,决非自己所能抵挡,情急智生,猛然伸手移动放在左侧的那一尊巨大的铁制“木鱼”,当胸而立。

  “当”的一响,芷青好大拳劲,打在“木鱼”上,发出一响。

  那恶丐但觉双手一震,他怎样也料不到这少年的掌力中尚夹有阴柔之劲,透过铁“木鱼”,有若万马奔腾般直袭而来。不由双臂一麻,又是“当”的一声,铁“木鱼”脱手落地,身形也立不稳,倒退好几步。

  他怔了一怔,自知内伤甚重,念头一转,返身飞奔而去。

  三兄弟也怔在一边,没有去追赶。

  半晌,芷青才说道:“这恶丐对我们大概是有什么误会,咱们糊里糊涂便将他打伤,这却如何是好?”

  一方也是怔然不语。

  芷青又道:“瞧他那临去的身形,看是受伤不轻……”

  一方插口道:“听他的口气,好象是等一个姓卢的三个兄弟,却误会了咱们,唉,他虽是可恶,但是……”

  几个入世不深的少年,失手打伤陌生的人,都有惶然之感。

  芷青心中甚感难过,问道:“卓弟,你怎么老不开口。祸是咱们闯的,你也出出主意呀!”

  卓方淡然一笑,斩铁断钉地说:“活该!”

  芷青和一方都是一怔,他们知道卓方平日沉默寡言,但判断力甚强,他既如此说,必有一番道理。

  正在这时,蓦然山道左侧一个冰冷的口音道:“好利害的小娃子……”

  三兄弟一怔,蓦然——

  芷青他们走了之后,终南山上又静得如一潭死水,家中只剩下君青和妈,每天君青除了帮妈妈做些杂事之外,就静静地一个人看书,倒也自得其乐。

  春风从山谷后面吹来,带来山峰上冰雪的寒气,但是也带来一丝春的气息。

  君青坐在门前一个小秋干上,一面看着书,一面摇荡着,这秋千架是他儿时大哥替他建的,现在他已长得太大,如果站在板上头顶就会碰着上面的横栏了。

  他手中书乃是太史公的史记,他正翻阅“信陵君列传”,看到“平原君门下闻之,半去平原君而归公子,天下士复往归公子,公子倾平君客。”不禁停书暗赞,心想信陵公子风流倜傥,虚怀若谷,进退揖让,兵破强秦,不觉悠然神往。

  这时山岚蒸起,春辉斜照,谷中一片枯黄上加了一层嫩绿的帽子,几枝野花零零落从土里钻出来,随风摆幌,君青看得心旷神怡,停下书来欣赏一番。

  “飕”一声,一只野兔从草丛中钻了出来,瞪着红眼向君青望了两眼,大胆地走近两步,又偏着头想了想,忽地转身跑了。

  君青瞧得有趣,从秋千上下来,伸了个懒腰,深吸两口新鲜空气。

  这死一样的宁静,有谁料到竟是天崩地裂的前奏呢?

  君青走到谷边,忽然看见一缕白烟从对面缓缓升起,初时尚以为是山谷中岚雾之气,也不加注意,过面一会只见那缕白烟愈来愈粗,竟成了浓浓的一个烟柱。

  君青不由大奇,仔细一看,那烟柱中似乎杂有一丝黄色。气体,渐渐随风吹过来,他闻到一段极浓的硫黄味,正奇怪间,忽然轰然一声巨响,对面山谷上一大片岩石突然飞上天空,霎时裂成千万碎石,高达百丈!

  君青不禁大惊失色,正回头,忽闻轰隆之声不绝,原来那些碎石虽说碎,至少仍有斗大,这时纷纷落将下来,打得隆隆不绝。

  茅屋内许氏大叫道:“君儿,怎么回事啊?打雷么?”

  君青正待拔步回告,忽然脚下感到一股极大的力道往上一涌,他只叫得“哎呀”一声,就被抛起丈余,跌落在草丛中。

  君青只觉天旋地转,他尚以为是自己跌昏了头,那知忽觉愈转愈快,胃中直想呕吐,他斗然想起一事,刚叫出:“地震!”两字,轰然又是一声巨响,震得他耳膜破裂!

  他正想抬头观看,骤然一片黑沉的东西迎面压到,他吓将连忙卧倒,但闻哗啦之声不绝,不知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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