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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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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老人哈哈狂笑道:「你說得倒是漂亮仁義,你想利用西北道上武林朋友,來成就你馬回回之名,就是三尺童子也是一目了然。」 他先挑撥一番,只見眾人一個個對他怒目而視,並無半點效用,便冷冷道:「馬回回,老夫念在和你師父一段交情上勸你此時全身而退,你是聰明人應該明白,否則悔之晚矣!」 馬回回道:「前輩教訓得極是,為道而死,豈有抉擇,前輩可曾聽說過考慮利害的赴義之士。」 他語鋒犀利,而且句句凜然,冰雪老人大感惱怒,冷冷道:「馬回回,你是決心玉石俱焚,至死不悔了。」 馬回回凜然道:「生死有命,晚輩卻也未必放在心上,前輩好意,晚輩心領,請前輩轉告凌月國主,就說西北道上幾百位朋友,決定戰死為止。」 他豪氣沖霄,一口氣說完這一大段,眾人歡呼四起,聲勢甚是雄壯,冰雪老人冷冷道:「馬回回,你看這是什麼?」 他手一揚,一柄烏黑短劍脫手而出,釘在柱上,馬回回臉色大變,一時之間氣勢全消,呆呆望著那柄短劍,目光大是散漫。 冰雪老人沉聲道:「馬回回,還有一幅令師親書的血簡,這個如果讓西北英雄得到了,可是不太妙了吧!」 他連用密室傳音,他內功深甚,一個個字清晰地傳入馬回回耳中,馬回回神色慘然,兩眼望著那柄短劍,烏黑黑的貌不驚人。 他臉上神色一刻連變數種,一會兒絕望,一會兒殺氣凜凜,一會兒又是悵然若失,像沉醉在遙遠的往事之中。 群雄見盟主忽然失神,都是不知所措,那智多星黑通天道:「盟主咱們是強敵當前,其它的事先放在一邊,只要消滅強敵,你盟主一句話,還怕辦不到。」 他為人極是機智,見馬回回那惘然迷失神色,只道是兒女之情,便出言點醒馬回回。 馬回回一凜,緩緩道:「只求我心安,你要怎樣便怎樣吧!」 他說得雖然低微,可是董其心何等內功,他心念一動,想起藍文侯所說,父親唱的那首歌:「是非本難定,但求我心安,皎比明月,那悠悠眾口,難道黑白。」 他見馬回回那種強自忍辱坦然的樣子,不由又想到當年父親的處境,那光景只怕比這還要悲憤百倍,忽然之間,他的冷漠面色不能自持了,他感到從未有過的激動。 他臉上露過一波波情感的問跡,是那麼深邃和複雜,他身旁那少年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呆呆的竟然看癡了。 像他這麼一個平日冷漠的人,此刻的表情是多麼動人,那少年似乎極是感動,眼圈一紅。 其心心中狂呼道:「我是幫定馬回回的了,不管如何,不管對方是何等高手。」 大廳中眾人也是屏息注視這突變的局面,冰雪老人用密室傳聲道:「馬回回,只要你一聲令下,這些西北好漢都聽你的,你順天行事,豈不是好,只待事成,我保證還你這物件。」 馬回回沉吟不語,正在此時大門外又走進一人,他風塵僕僕,一臉疲乏之色,馬回回一看,他顫聲道:「大師兄,大師兄!」 他聲音發硬,竟然說不出話來。 來人乃是馬回回師兄,他生性淡泊,雖是馬回回師兄,名氣卻遠不及馬回回,他中年以來,隱居祁連山山麓,將祁連一派也交由馬回回掌管。 他見馬回回臉色灰敗,心知必有大事發生,只見天山老人站在旁邊,他連忙上前行禮道:「鐵老前輩可好!」 鐵謹公微微一笑。他轉身一瞧,只見那柱上釘著一柄小劍,他走近再一看,激動地道:「寒月匕,師弟這……是哪裡來的?」 馬回回一指冰雪老人。他師兄忙道:「鐵前老輩請你指示晚輩,這匕首的主人是誰?」 他迫不及待地說著,已大失他平日清靜淡泊的樣子。冰雪老人冷冷道:「這老夫不知。」他說完一伸手拔出短劍,嘴皮微動,又施密室傳音,對馬回回道:「明日夜裏,老夫在城北謝氏荒園等你答覆。」 馬回回眼睜睜望著他走了出去,他師兄急道:「掌門師弟,這是咱們祁連派鎮派之寶,你……你豈可不去追回?」 馬回回慘然道:「此事明日便有分曉,師兄只管放心,小弟拼得性命不在,也不會讓別人奪去此物。」 馬回回說完轉身向眾人拱手道:「在下與冰雪老人有約,如果此去能全身而返,各位好朋友還請繼續幫忙。」 眾人都紛紛叫嚷不平,馬回回擺擺手走出廳外,他手下四大天王連忙安置眾人,那些好漢知馬回回有難言之隱,但是江湖上人最重守諾,又不便啟問。 馬回回往前走著,那條通廳的大道上仿若長了許多,沒有盡頭,這是他一生之中唯一隱密之事,在他寬廣的心胸中,這是僅有存在其中的秘密,忽然他腳步一停,立在一株牡丹花前,那牡丹枝葉茂盛,生氣盎然,從枝葉深處突起一支,生著一朵碗口大的黑牡丹。 馬回回心中一震,口中喃喃的道:「黑牡丹,黑牡丹,那年那不幸的事兒發生的時候,就是開了一朵黑牡丹,這難道是一種徵象?」 他仰望蒼天,忽覺悲不可抑,師父和師妹彷彿在親切地和他說著話,他一生只知見義而前,從不計較艱難得失,此時忽感軟弱無比,昔日的英雄行徑,鐵漢豪邁,像輕煙一樣,輕輕地吹遠了,他看著黑色牡丹,竟是舉步艱難。 馬回回整整思考了一天,第二天晚上,他面帶輕鬆的神色,悄悄地赴約,這謝家荒園佔地極廣,林蔭密茂,黑森森的不知有多深。 在林子的中間,馬回回昂然直立,他又恢復了昔日英雄氣概,他心中但覺坦坦蕩蕩,當一個人想通了生與死之間的關係,那麼死和生也就是一線之隔,沒有什麼差別的了。 他智慧極高,這一想通,更決定應該走的路,他默默下了決心,寧教馬回回被江湖上人不恥卑視,卻不能答應冰雪老人的威脅,他赴約之前,早將抵敵之事交代清楚,暗示繼承他為領袖的人。 他從月兒初上便等到此,心中對此事反覆思索,這件事,除了老天爺和他自己,再也沒有人能夠明白的了。他一生從不受脅於人,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只是這次的代價是太重了些,他數十年拼頭顱,灑鮮血,出生入死也不知有幾十遭,那為的是什麼?是悲天憫人嗎?那固然是一部分的原因,是天生俠骨替天行道嗎?那也是一部分原因,還有的是什麼?比性命還重要得多的聲名! 「明天,也許馬回回這個渾號就在武林消失了,要存在也是臭惡的名聲,馬回回在別人心目中,是個忤逆忘恩的禽獸。」 他等了很久,並不見冰雪老人出現,瑣瑣碎碎的小事,一件件都清楚地憶了起來。月光忽又被烏雲蓋住,林中更顯得陰森無比。他心中盤算道:「我拼命和鐵公謹拼個兩敗俱傷,也好減了對方力量!但我功力不及他,只有一上來便用拼命的招式吧!」 他正在沉思,忽然人聲一起,冰雪老人已經飄然而入,黑暗中身形之快,有若鬼魁。 冰雪老人一言不發,舉起一張陳舊的紙來揚了揚,那紙已變黃,上面黑黑的全是血跡,馬回回只覺胸上一熱,一口鮮血幾乎噴出,就是普天下人誤解他,他也不懼,可是連師父也冤枉他,他卻無法忍受。 馬回回定了定神道:「鐵公謹,你自管請便,只要我馬回回三寸氣在,絕不向任何人屈服,你死了這條心罷!」 冰雪老人冰冰道:「你當真下了決心?」 馬回回大喝一聲,一掌擊出,鐵公謹驀然一轉身,只覺手一緊,手中那張紙竟被人劈手奪過。 那人身形離他不過半尺,他雖是一時大意,但來人輕功之佳也足以驚世駭俗了。 鐵公謹反手一掌,那人身子一揚,冒過樹梢,黑暗中樹枝紛紛碎斷落地,那人身子卻絲毫不受擋阻,直往前去,鐵公謹一氣之下,長身追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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