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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廿七 帆揚萬里

  洛陽的夜,靜靜地。由於柔雲劍客的作案,的確使官場捕頭軍士們緊張起來,但百姓們都坦坦然,因為他們知道這飛賊只光顧為富不仁的巨賈,或是暴政如刀的酷吏,是以頗為心安理得,在內心深處,還有一些沾沾自喜的感覺。

  古老的城,古樸的民風,城東──

  帆揚鏢局門前兩座石獅盤踞著,這名滿天下第一大鏢局,氣勢端的不凡,門上橫著四個大字「帆揚萬里」,漆金閃閃,甚是輝煌,筆力如龍飛鳳舞,顯然是出於一代名家之手。

  月色朦朧,鏢局生意是一天到晚都不歇的,這時雖是夜深沉,門口的油燈仍是旺盛地燃燒著,當班的掌櫃和夥計,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臉上且都有喜色。

  忽然人影一閃,總鏢頭子母金刀孫帆揚端端立在門口,掌櫃和夥計起身相迎,孫帆揚連忙搖手道:「快坐,坐坐,大夥兒辛苦了。」

  掌櫃道:「總鏢頭一年到頭風塵僕僕,苦撐咱們這個鏢局,我李掌櫃每天只須坐在櫃檯之前幾個時辰,不但養家活口綽綽有餘,再過幾年,便可成小康之家啦!總鏢頭,您待人真厚,我姓李的恨年輕時不學些本事,不能替您老分勞。」

  他神色誠懇,臉上悚然動容,像是在發洩久藏於胸之言,孫帆揚哈哈一笑道:「李掌櫃,人都說你囉嗦,看來當真不假,這鏢局上下千餘名好朋友都兢兢業業,才有今天局面,我姓孫的縱是千手萬腳,也不能唱獨角兒戲啦!」

  李掌櫃道:「話雖如此,但我等總覺愧對總鏢頭,老王,你說是不是?」

  那夥計姓王,接口道:「咱們鏢局裏一個夥計,也比別家鏢局鏢師拿的錢多,不說一年四季是發雙倍工錢,就是每月分紅利也就和工錢差不許多了,孫爺您自己卻過得清苦……」

  孫帆揚心中有事,打斷他話頭,說道:「李掌櫃,老王,你們對總鏢頭不滿嗎?」

  李掌櫃和夥計老王一愕。孫帆揚道:「如果兩位把我姓孫的當朋友看,這種話以後永遠休提,只要我姓孫的一口氣在,總不會叫朋友們委屈的。」

  他說到後來,心中無限感慨,神色不禁黯然,原來他接了知府金大人貢品這趟暗鏢,心知非同小可,只派了鏢局中一名武功卓絕,人又機智絕倫的鏢頭攜定單騎赴京,他怕鏢局人多口雜,所以此事做得極為機密,後來那鏢頭出事,千年靈芝液被柔雲劍客所奪,他將鏢頭偷偷送到開封養傷,此事鏢局中只有寥寥數人得知。

  李掌櫃心中感激,他平日伶牙利齒,頭腦清晰,算起賬來,就是千頭萬緒,只須一撥算盤,立刻迎刃而解,可是此時見總鏢頭義薄雲天,一時之間,真情流露,竟吶吶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孫帆揚道:「到山西太原府那支鏢可有回音?」

  李掌櫃精神一振道:「剛才夜裏,由太原鏢局快馬傳訊帶來的消息,那支鏢已交到貨主手中。」

  孫帆揚又道:「那麼去保定府的呢?」

  李掌櫃道:「總鏢頭請放心,今晚傳來消息,已入河北境界了,河北是咱們鏢局老地盤,一定錯不了的。」

  孫帆揚吁了口氣道:「叫老王吩咐伙房,好好弄幾樣小菜給傳訊的鏢師宵夜,來的可又是吳鏢師嗎?」

  李掌櫃連聲應諾道:「不敢勞總鏢頭掛惦他,這小子人一到,匆匆向楚鏢頭報告一番,就往三十里外家裏去啦!」

  孫帆揚微微一笑道:「人家新婚夫婦,這卻也難怪。」

  他緩緩向內走去,心中尋思李掌櫃的話。

  「河北境內是咱們的地盤,可是那貢品就是失在河北境內,柔雲劍客成心和我孫帆揚過不去,這筆賬遲早要算清楚。」

  他邊走邊想,不覺走到寢室,他一月之中倒有二十多天睡在鏢局之內,在家的日子倒少得多,他推開門坐在床上,心中忖道:「我陰陽刀法眼看就要奏功,不意那旁邊的小子竟能認得這失傳多年絕藝,此人如果幫定柔雲劍客,此事倒是大大棘手。」

  他轉念又想道:「近來江湖上只出現一個青年絕代高手,那就是齊天心公子,我雖耳聞大名,可是並沒親眼看過他,此人難不成就是齊天心?」

  他正在盤算,忽然鏢局前面傳來人聲,李掌櫃高聲道:「顧大爺來到。」

  孫帆揚心中一緊,只得整整衣冠,迎了出去,來人正是北五省名捕顧紹文,他向孫帆揚拱拱手道:「總鏢頭請恕在下深夜打擾之罪。」

  孫帆揚道:「好說,好說!」

  顧紹文直趨孫帆揚室內,兩人坐定後,顧紹文臉色一沉,官味十足地道:「總鏢頭,還有三日便是限期,那事可有眉目?」

  孫帆揚嘆口氣道:「搶貢物的正是柔雲劍客,在下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和他鬥鬥。」

  顧紹文冷冷道:「柔雲劍客是武當派的。」

  孫帆揚激怒道:「武當的又怎樣,武當派的作案也不准別人管?」

  顧紹文道:「總鏢頭火氣太盛,在下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查出此人乃是真犯,這便悄悄帶信給總鏢頭,願望以總鏢頭威名功力,此人手到擒來,想不到……嘿嘿……」

  孫帆揚叫道:「你不必使用激將,姓孫的自有打算。」

  顧紹文冷冷一笑,緩緩道:「這個在下也知道,只是現下打草驚蛇,那廝如果一溜了之,可就不妙啦!早知如此,我不如和總鏢頭合手去捉那廝,唉!也怪我顧慮大多,怕總鏢頭誤會我姓顧的小看你而不高興,唉!真是一著之差,一著之差。」

  他哎聲嘆氣,孫帆揚人極聰明,不然怎能參悟出絕傳武功,只是天生好勝愛面子,無論如何也輸不下一口氣。齊天心點破他所使刀法,他大驚之下,不及思考,這才失色離開,如非如此,他定不會無功而回,此時他明知顧紹文不斷相激,但心中卻是忍不下這口氣,當下沉聲道:「顧捕頭,依你卻要怎的?」

  顧紹文緩緩道:「鏢局失鏢,一切責任原都由貴局自負,不過……」

  他話尚未說完,他孫帆揚道:「這個不用顧大人擔心,在下行鏢數十年,這點小小規矩卻還省得。」

  顧紹文道:「這次失鏢可不是尋常之事,金大人已嚴令屬下不准洩露,本來尚可拖延數日,可是姓王的小子,不僅奪得了貢物,還毫不知收斂,是以目下已傳遍北方武林,別人雖不知此事來龍去脈,但知靈芝在這小子手中,依在下看不到數日,便要傳到京去,如果被皇帝老子知道了,不說你我擔當不起,就是金大人也是性命交關。」

  子母金刀孫帆揚瞋目不語。顧紹文又道:「在下已派下層層眼線,那姓王的小子就是插翼也難走脫,只是聽他口氣,那靈芝液已被服用了。」

  孫帆揚霍地站起,雙眼睜得有如銅鈴,他震驚之下,半天說不出一句話。顧紹文道:「總鏢頭名滿天下,鏢局遍佈天下,生意極是旺盛,如說別物失了,總鏢頭眼不眨一下便可賠出,只是這靈芝仙液乃是可遇難求之物,如果被那小子給服用了,可真叫人難以設法。」

  孫帆揚只覺全身血液直往上沖,恨不得立刻就找來柔雲劍客拼命,他幼年失怙,十二歲闖蕩江湖,為人義薄雲天,但知勇往直前,好容易闖下這片事業,真是珍惜無比,此時眼看失鏢卻又無法補償,真急得五內俱焚方寸大亂。

  顧紹文道:「在下也替總鏢頭想過,當今之事,只有一條路好走,就不知總鏢頭願不願意。」

  孫帆揚道:「請教顧大人高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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