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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七


  其心道:“唐大哥中气充沛,看来解毒大王已将所中之毒解了。”

  那瞽目者正是唐瞎子,他雇一个挑夫挑行李,只因那挑夫欺他眼瞎,一挑上肩转身便往小巷中钻,不料转了几圈,一抬头,唐瞎子赫然就在眼前,正待夺路而逃,可是身子被唐瞎子抓住,再也挣将不脱,像抓小鸡般,拖到大街之上,分明要他好看。

  众人问明情由,纷纷说那挑夫不对,那挑夫乘个机会忽地放下重担,夺路而逃,连担子也不要了,才走了几步,忽然呼地一声,面前落一块银子,唐瞎子道:“好好回家买药给老太太医病吧!”

  那挑夫一怔,翻身拜倒地下,眼泪双流,原来他一向为人正直,实在是因为老母久病无钱供医,这才起了欺盗之心。

  唐瞎子卷起行李,便往酒肆中走去,众闲汉见无热闹可瞧,便各自散了。

  唐瞎子上楼才一坐定,其心轻步走近道:“唐大哥,你毒治好啦!”

  唐瞎子伸手抓住其心道:“小老弟,又碰上你,你轻功又长进啦,我瞎子耳灵,也没有听到你走来。”

  其心道:“唐大哥别来可好?”

  唐瞎子道:“格老子有什么好不好,半死不活混日子,倒是老弟,我要恭喜。”

  其心不解,唐瞎子叫了吃的大吃大嚼起来。正在此时,忽然门外脚步声起,走近两个大汉,身材又粗又壮,就如两座铁塔一般。

  唐瞎子小声道:“步起轻灵而稳,这两人是关外来的。”

  其心打量两人一眼,只见那两人靠墙坐下,要了三斤卤牛肉,两斤高粱酒,十来个馒头。

  其中一个汉子道:“咱们十多年不到中原,中原不但锦绣繁华,便是武林也豪杰并出,新人辈起。”

  另一个汉子道:“大哥说得有理,难怪二哥十多年不回去一趟,此间乐,不思老家了。”

  那被称为大哥的年纪四旬五六,脸上风尘仆仆,闻言叹口气道:“以二弟的脾气,这十几年在中原怎会默默无闻,他好打不平伸手管闲事的性儿难道改了?不然几次出手,不就露了底吗?可是咱们找了十几年,连他点消息也没有。”

  另一个汉子只有三旬左右,人虽长得壮大,却是白脸清秀,举起酒保送上的高粱酒倒了一杯,伸颈一饮而尽,缓缓道:“现在咱们关外横竖无事,大哥我们就在中原多找些时候,也好见识一下中原武林新近高手。”

  那“大哥”沉吟一刻,举目毅然道:“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将二弟寻到。”

  那白脸汉子道:“好啊!咱在关外成天看高粱田、高山上的雪峰,实在太乏味了,能够遍游天下,固所愿也。”

  那“大哥”默然饮酒,似乎心事重重,白脸汉不时讲些路上趣事,东问西问,有时间的极是稚气,和他这长大身形,真是大大不符合,其心和唐瞎子相视一笑。

  白脸汉子道:“大哥,那叫什么董其心的人到底是何来路?咱们一路上来尽听到江湖上人讲他。”

  他大哥道:“只怕是昔年天剑地煞的后人也未可知。”

  其心、唐瞎子听得一惊。其心万想不到会说到自己身上,当下更是凝神而听。

  白脸汉子道:“听别人说那姓董的不过二十来岁,怎样会闯下这大万儿,大哥,一路上武林中人只要提起董其心,入人都是崇敬有加,彷佛是万家生佛,大哥你不见上次那几个镖师吹牛,好像沾上和董其心有点关系,便是沾光耀祖之事,这样的人物,咱好歹要结识结识。”

  那大哥默然不语。其心只觉手中一紧,唐瞎子已握住自己右手,脸上欣喜点头,手也微微发颤。

  其心大感迷惑,他这两月整日在丐帮总舶策划,并未行走江湖,怎会闯下如此大名?看样子唐大哥也知道了。

  那白脸汉子又道:“咱真希望能见到这少年英雄好汉,也不枉走到中原一遭。”

  那大哥只顾喝酒,一碗碗往口中倒,两斤高粱酒,他总吃了十之八、九,只觉身上发热,敞开胸前衣襟,黑茸茸全是胸毛。

  那白脸汉子皱眉道:“大哥,中原是礼仪之帮,咱们可不能像在关外做野人一般,这公众场所……”

  他话尚未说完,那大哥横了他一眼,自顾挥拭汗水,望着楼后一弯流水,良久喟然吟道:“功名富贵若长在,汉水亦应西北流,三弟,酒醉饭饱,咱们也该走了。”

  正在此刻,忽然一个沉厚的声音道:“酒家,喂马来!”

  那大哥一听这声音,登时脸色大变,双手发颤,砰地一声撞落桌上酒碗,神色激动之极。

  那白脸汉道:“大哥,你怎么啦?”

  那大哥一言不发,只听见楼梯蹬蹬,走上一个满脸黑髯中年汉子。

  那黑髯中年汉子一见这两个大汉,真是如见鬼魅,呆在梯旁。那白脸汉子一声欢呼道:“二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不全不费功夫,你……你可……可找苦咱们了。”

  他说到后来竟是语带哽咽,那黑髯汉子长叹一声,英风尽丧,半晌缓缓走了过来道:“大哥,你这是何苦?”

  那大哥脸一沉道:“老二,你还活着呀?”

  他虽说得严厉,可是掩不住脸上欢欣之色。那黑髯汉子道:“大哥,你老了不少,三弟,你倒是长大了。”

  那大哥哼声道:“我内外交逼,焉得不老,那能像你逍遥自在,胡子也留上了,你以为我就认不出你了,瞧你这副德性就不顺眼,乖乖跟大哥回去吧!”

  那黑髯汉子摇头道:“我懒散已惯,回去也是终日游手好闲,办不了大事,千事万事都可依了大哥,此事却也休提。”

  那大哥柔声劝道:“老二,我替你服了一十四年务,你也该负负责任了,再说……再说……”

  那黑脸汉子只是摇头,这时酒保又送上一副筷子餐具,等候吩咐。那大哥好劝不听,大发脾气,一拍桌子,只震得盘跳老高,酒保也吓走了。

  大哥怒声道:“老二,你这是什么意思,爹爹临终时怎么说着?”

  那黑髯汉子坚决道:“我意已决,你随便说什么也是枉然。”

  那大哥又是一拍,怒道:“老二,他妈的你一走了之,算是哪一门子好汉?你问老三看看,我这十几年是怎么过的?你以为一走便了,哼!哼!简直狗屁不通。”

  黑髯汉子低声道:“我身在外,心在辽阳,大哥的事我很知道,这些年来,大哥把天池派整理得好生兴旺。”

  那大哥怒气勃生,忍不住粗言又骂道:“他妈的老二,你回是不回?”

  黑髯汉子道:“这事还请大哥原谅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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