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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


  隔了一会,她以目四下一扫,其心只觉一对寒光闪过,那眼神当真又亮又黑,精气内蕴。公主撕了数片花瓣,她双指一夹,望着三丈远外假石山一振,一片花瓣疾若流星击到石上,她边撕边打,一朵攻瑰很快便打完,其心定睛一看,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坚逾金石的硬岩上,端端嵌入一朵鲜艳玫瑰,花瓣片片齐全,栩栩若生。

  公主缓缓向那假石山走去,她右手轻轻一按,那石头半点未动,那朵玫瑰却似活的一般,一瓣瓣跳了出来,公主用手接住,顺手一撒,遍地缤纷。

  其心心中狂跳,他经历不为不多,见过的高手也不少,可是像这种骇人的内功掌力,却是不可思议,最令人惊异的就是这惊人内力,竟发自这双纤纤素手,养尊处优的公主身上。

  那公主忽然一转身,其心不敢乱动,他估量如果所见无差,这公主功力不仅较自己高出许多,较之金南道也是高明,就是凌月国主亲临,也不见得有把握胜她。

  公主目光忽然向其心隐身之处一扫,随即漫步走开,依在一棵大树根前,呜呜地吹起笛来。

  她这次吹的是“迎佳宾”,这是极普通曲子,其心对音韵虽是不解,这个也还听得出,公主反复吹了三遍,其心心念一动,忖道:“她难道是看到我了,故意要我现身相见?”

  他正在犹豫,忽然公主笛声一止,从树丛中跳出一个宫中侍女,指着其心立身之处说道:“佳宾既临,何不现身?”

  其心脸一热,心想自己还以为在偷窥别人,想不到反而被别人早就发现,他潜入内宫,于礼太是不合,如果再鬼鬼祟祟,定然更引别人怀疑,当下只有硬着头皮走出,走向公主,远远的作势欲跪,那公主心中一急忖道:“他们汉人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岂能要他跪下?”

  她见其心身子弯曲将要跪下,她大急之下,手足无措,凌空一托,其心只觉一股绝大内力上涌,他运了五成内劲,这才不致于被托起凌空,心中更加惊骇。

  那公主俊验通红,不知如何是好,她在慌乱之下,已然忘记了其心能抵挡自己内劲这回事。

  宫妆侍女笑道:“我们公主不要你拜,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像磕头虫一样,真是……”

  他一语未毕,公主脸色大变,嘴唇气得发颤,那侍女正是翠珠,她侍奉公主五年,从未见过这位温柔的公主,发过这大脾气,当下吓得心中发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心作揖道:“小人听得笛子好听,忍不住偷偷进了内宫,公主玉鉴,请恕小人无礼之罪。”

  公主见他那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和他那高雅俊儒的外貌大不相符,心中微微发酸忖道:“这人出身定是寒微,我……我……可要好好培养他的自尊心,我可不要……一个……一个,唉,我必须依赖一个可靠的人。”

  公主柔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你们的李将军。”

  其心连忙称谢,又恨不得叩头一般,他这半年多,都是伪装受人摆布,不是卑躬屈膝,便是由人侮辱,是以心中这种动作并未存有半点不惯之感,那公主看到这情形,想到他一定是命途乖蹇,受惯别人指使,不禁对他大起同情之心。

  其心正待告辞,公主目光中充满了挽留之意,却是说不出口。翠珠忍不住道:“我们公主想……你……好大的架子,公主没有命令,你岂可任意离开?”

  她知说溜了口,连忙补了一句。那公主柔声道:“好吧,你走吧!”

  其心悄悄望了望公主,公主却也正在望着他,那眼神中又是失望又是伤心,就如庄玲离开他时一般模样,他虽是极端理智的人,瞧着那眼色,心中竟然强烈激动起来,只见在阳阳的面孔上,却找不出一丝痕迹。

  其心道:“公主笛子吹得真好,小人听了几乎忍不住要随声而歌,顺曲而舞。”

  翠珠插口道:“这有什么稀奇,好听的才多哩!”

  公主横了他一眼,心中忖道:“只要你爱听,我每天吹给你听也是乐意。”

  公主忽道:“你好生生在中原怎么要跑来西域?中原难道有什么不好吗?”

  其心摇摇头道:“中原虽大,却无我容身之处,说来也无人相信。”

  他想到自己恶名已传遍中原,真的是无法立足,不禁悚然动容。那公主安慰道:“既然中原人对你不住,咱们凌月国却欢迎于你,你别伤心。”

  其心听她柔声说话,并无半点公主骄纵样子,不由不想起素衣布裙的安明儿。公主接着柔声道:“你……你是一个人来凌月国吗?你父母知不知道?”

  其心摇摇头道:“这世上除天地和我自己知道我的行踪外,旁人就算想知道,也是想要杀我的。”

  公主叹口气道:“真是可怜的……唉!真是可怜!”

  她本想说:“可怜的孩子”,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其心忽然想到自己是装中迷药之身,在这纯良的公主面前,竟然侃侃而谈忘了戒备,如果被人传了出来,岂非一个漏洞,当下不假思索地叫道:“我不要别人同情,也不要别人可怜,你……你是什么人?你想害我是不是?”

  他大声嚷叫,公主不禁一怔。翠珠低声道:“公主,他疯病又发了,听说他是中了皇上迷魂药,赶快让他走出去。”

  公主尚未答,其心喊叫不停,忽然宫廷前门一开,御林军总督李坚大步进来,劈面给其心一记耳光。

  公主连忙道:“李将军,别打他,好好将他带出去。”

  少年李将军对公主恭敬已极,将其心押了下去,一出了内宫,便往御林军营房中,招呼军法军佐行刑,结结实实打了其心四十大棍。

  那李坚先就听说其心与公主言谈甚欢,心中大起嫉妒之心,倒反忘了怀疑,可是内宫非公主有请是绝不能擅自进入,直到其心大闹,这才借机入内抓了其心。

  其心挨了四十大棍,衣衫打得碎片零落,又受几处外伤,那李坚故意害他,任命他专门站夜卫,其心心想时机尚未成熟,如果太早发作,便不能将凌月国主消灭,日后终是大患。

  这时又轮到他守卫,公主借故出了内宫,只见其心形容憔悴,心知他一定受了不少苦头,不禁大愠,可是李坚是皇上爱将,一时之间她也无法奈何。

  公主见四下无人,对其心低声道:“你受了苦吗?”

  其心漠然摇摇头道:“什么受苦?我可不知道。”

  公主凝然看了他一眼,注视着其心双目,半晌幽幽道:“你根本就没有中迷药,你干么要装?”

  其心心中大惊,目中叫道:“有人要害我啦!”

  公主柳眉一皱道:“我偷偷跟在你后面查了很久,你这疯病是装出来的,你不必否认,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其心默然,他见公主说得诚恳,心念一动低声道:“我晚上去找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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