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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文玉宁独个嗅息着这大自然的新空气,麻木的脑筋开始灵活转动,使他再度想起一幕幕的往事——

  像是极远久极远久的时候了,一个黑夜,正着狂风,下着暴雨,突然,一道鲜红色火焰腾空而起……每当他想到自己的童年,所能记忆的就仅仅如此,他虽穷集心力,也不能再多记一些,他懊恼的移动一下身子,让夜风有着更佳的方位拂着他沉沉的头脑——

  倏地,一声洞箫声来自左方,吹的是一曲古调,箫中隐约透露出一二分肃杀和凄凉,音韵高抑有度,显示吹人有着不凡的技艺!

  文玉宁被这一曲箫声惊醒而回至现实,不觉对这吹箫人的技艺深感钦佩,有若置身塞北古战场中,越听越觉感动,不禁拍揖赞道:“好箫。”

  就在这时,箫声陡停,欸乃一声,左前方现出一只小舟来,总也有廿丈距离,文玉宁眼尖,已瞥见当舟一人手持洞箫,分明那一曲箫声是他所奏。

  距离这么远,但歌声却清晰传来,吹箫人的内功修为可想而知了。文玉宁正想着这岳州果真是卧虎藏龙之地,那船儿已缓缓划近。

  舱中三人想是也听见了这箫声,齐步入船舱,向来舟处打量,那船儿迅速来到近处,只见舱中坐着一道一俗,那俗家人年龄怕不有七、八十岁,手持一支洞箫,坐在舟首,背着光,看不真面容,只见一丝白色胡须随风微微飘起。

  这时天色已然昏暗,来船之上也已点亮了灯光,只见那道士年约四旬,正对着灯光,看得真切,只见他方头大脸,头上挽着一个道髻,相貌一表堂堂,神情似甚严肃。

  只不过一迅间,那船已过,只见船尾上站着一个船夫,半个帽儿遮着脸孔,虽看不清面貌,但举止之间,显然也是一个武林人物。

  这一舟三人,行动着实有些儿透着古怪?众人被那老者箫声所引出,却不闻老者再吹,都不觉微微纳罕。

  本来一只小舟在湖上经过也不足为奇,但由于那老者吹箫时显露出他的中气充沛,又不免使舟上四人微微吃惊!华子丰、孙一峰蓦地,孙一峰“咦?”了一声,开口道:“莫非是他?”

  那华子丰却紧口接道:“敢情就是他!”

  文玉宁和“宁虚道人”道人两人听华子丰、孙一峰二人,一人一句说什么是他,是他,不觉益发胡涂,孙一峰笑道:“华老兄敢情也猜得到他是谁了吧?”

  华子丰微微点首道:“愚兄猜那老儿必是廿多年不见?迹的‘终南一鹤’秦鹗,不知和老弟是否说是此人?”

  孙一峰微微一笑道:“愚弟正是作如此猜测!”说着回转身首对着文玉宁、“宁虚道人”二人道:“刚才那吹箫的老儿,老朽虽从未见过,但从他背上所露出一截短短的兵刃尾柄,想来必是那息隐多年的‘终南一鹤’!”

  文玉宁、“宁虚道人”二人也记起刚才那老人背上似乎确是露出一截短而极亮的东西。文玉宁自然不知那秦鹗的名头“宁虚道人”道士虽久久不出青城,但对这老一辈的人物却也记得,这时开口道:“他既佩有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白鹤令’,自然是秦鹗无疑了。”

  文玉宁在一边听三人交谈,自己却丝毫不懂,忙开口问道:“‘终南一鹤’是怎样一个人物?”

  孙一峰微微笑道:“将近四十年以前,江湖上出现了一个怪人,就是这‘终南一鹤’秦鹗,他一身武艺不知出于谁处?仗着一支独门兵刃‘白鹤令’,足迹遍至大江南北,绝少对手。”

  “这秦鹗人品并不坏,还算正派只是有一个怪癖,就是专找一些武林成名人物较量,他功夫既高,好多个成名的武师都折在他的手上,这样,他的‘白鹤令’更大大出名了!”

  “那时武林名头最健的人,也就是当今已故的武林第一人——‘春华上人’秦鹗便千方百计要找春华较量,春华乃是佛门中人,始终不肯接受他的挑战——”

  文玉宁听孙一峰忽提起自己师伯,心中不觉一阵紧张。

  “但是——”

  他一听到师伯一再推唐,不免顿感失望。然而孙一峰又说了一声“但是”立刻使得文玉宁兴奋起来。

  “但是那秦鹗却执意要打一架,终于找到‘春华上人’潜修的地方,据说秦鹗一再出言不逊‘春华上人’终于忍无可忍而出手——”

  他把语音故意拖长一些,文玉宁心中不觉又是一阵紧张!

  “这本是一场罕见的剧斗,但目击者却少之又少,据说‘终南一鹤’用成名兵刃‘白鹤令’和‘春华上人’空手互拆,斗到第五十招,春华用僧袍卷飞了‘白鹤令’——”

  文玉宁紧扣的心弦登时松了下来,其实他用不着如此紧张,天下第一奇人怎会失手呢?

  但他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兴奋,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一个老和尚神采飞扬的发招而获胜。

  自己不正是天下第一人的门下吗?剎那间,他感到振奋无比,雄心万丈!

  孙一峰继续道:“那秦鹗自此一战后,虽仍在江湖上走动,但锋芒都藏了许多,不再像以前一样锋芒毕露。但惟一令人奇怪的是,他不但不以此仗失败为耻,更不记恨于‘春华上人’且常对人说‘春华上人’可称得上武林第一奇人,可见这秦鹗对‘春华上人’是钦敬至五体投地了!廿余年前‘终南一鹤’却不知为了什么?突然隐居!今日却在此地出现,要不是他那‘白鹤令’兵器,恐怕确实无人能识得哩!”文玉宁听了孙一峰这一番话,不置可否,倒是“宁虚道人”说道:“秦鹗此行重现江湖,必是更练有什么惊人的技艺,看来这‘无花莲果’必落入他手无疑了。”

  敢情他断定这秦鹗是为“无花莲果”而来。

  华子丰、孙一峰二人也是默然,须知秦鹗扬名于四十年前,没有惊人技艺,必不能创出如此万儿来!

  四人边谈边行,大半个夜下来,洞庭游已赏游大半,四人见为时不早,齐入舱就寝,只留船夫一人撑舟夜行。

  一宿无话,次日早起,因今日深夜便是月中,也就是取那“无花莲果”之时。

  四人略一商量,华子丰和文玉宁虽然不欲染指那“无花莲果”但也都愿意走一趟,见识、见识各门派绝技。

  于是拨舟回湖,直至未时左右才回至湖滨——当然这还是四人用神功催舟所至,否则平常人再大臂力也不会走得如此快捷——

  四人下得船来,齐入客栈。

  一路来,岳州城中虽然行人仍是热闹非凡,但在孙一峰等老江湖眼中便知气氛有些不同,但却平静异常,想这是大战前的前兆。

  吃过晚餐,四人齐闭目养神,准备晚上好好厮杀,只有文玉宁和华子丰并无此为意,但也好好休息一番。

  大战前却是异常平静,丝毫没有战争气息,好容易挨至差不多时分,四人连袂奔向扁山而去。

  这扁山虽是不大,却奇险无比,就在岳阳后方不到二里路程,耸立在洞庭湖滨,和君山遥遥相对!

  四人脚程如风,一路上更不打话,不消片刻,便来至山麓。

  略一打量形势,不再犹疑,爬上山去。

  扁山并不太高,四人到得岭上,孙一峰指一指左方卅丈开外处道:“这就是涵青谷的入口。”说着身形一晃,来到谷边。三人跟他前去,向下一望,但见此谷其深无比,只看得到茫茫一片,心知时刻未到,于是便找一个隐蔽处坐下。

  这时天色并不太黑,圆圆的月色照地上,虽然有山石掩蔽,但也可看见四周人影幢幢,显然早到者不在少数,四人索性席地促膝而谈。

  时刻一分一分过去,猛听到左方一个洪亮的口音说道:“大家都是为这‘无花莲果’而来,何必鬼鬼崇崇,有什么见不得人吗?”

  只听得发话人中气充沛之极,入耳辨得乃是“君山渔隐”。

  寻声望去,果见“君山渔隐”一身俐落打扮,背上插一根钓竿,似是全副武艺,显然也不敢大意丝毫。

  四人相视一笑,并不现身,倒是身旁不远处一声清朗的声音接口道:“老头子所说不错。”

  话音方落,已走出一个中年文士打扮的人物,孙一峰一观之下,说道:“此人大概就是那号称‘千手书生’陶三星的,他除了一手暗器以外,武艺并没有什么特出!”文玉宁随声望去,只见那陶三星身上斜斜挂着二个皮囊,笑嘻嘻的朝“君山渔隐”走去,一边说道:“各位朋友,如此良夜,何不出来——”

  话音未落,忽的有人沉声吼道:“小子别狂!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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