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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四


  神龙微一沉吟,心中飞快转念忖道:“这老儿是不管用了,倒是他的徒儿齐骥武功亦是莫测高深,而且老夫对他还真有几分好感呢。”

  主意既定,只见他双目一转,又自说道:“不瞒贺兄,小弟此来请求援手,事成之后大家都有莫大好处呢!”

  说罢神龙抬头望了天仪一眼,见他毫不动容,赶忙接下去道:“贺兄可知数十年前流传着的‘达摩真谜解’么?”

  贺天仪听说“达摩真谜解”数字面色立时大变,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

  神龙接着说道:“那真谜解正是藏于金刀之中。”

  贺天仪再也忍耐不住,张口问道:“唉,想不到那千古奇书竞秘藏于金刀之中,那么你邀战金刀的目的原是在这达摩真谜解了?”

  神龙见贺天仪面色耸动,看来他心中对“达摩真谜解”也是大感兴趣了,于是他缓缓说道:“小弟已邀约了有青海柴达木主人赵宫凡,又借到了西域飞龙寺十八僧人,倘若贺兄愿助一臂之力,小弟愿将‘达摩真谜解’中剑笈部分留归贺兄。”

  说罢他将目光扫向齐骥。

  贺天仪听他如此一说,已然明白了他的心意,略一沉吟便转向齐骥说道:“骥儿,你可愿追随神龙大侠出去闯闯么?”

  齐骥方才在一旁听说“达摩真谜解”,一时也不知是什么由来,但隐约之中可以听出定是本武学奇书。

  只见他面现跃跃欲试的神色,却又突然沉下脸来说道:“徒儿虽想出去历练一番,只是师父您——”

  贺天仪呵呵大笑道:“师父虽然左足残缺,手上工夫尚在,何况本庄服侍我的人已太多,你大可不必以师父为念。”

  接着望了望神龙一眼道:“骥儿尽得我真传,大可去得,只是我希望他能掩去原来面目。”

  神龙见计得逞,不由心花怒放,连忙说道:“这个小弟省得。”

  既已决定,贺天仪问道:“何时起程?”

  神龙望了望外面,只见天色已暗,厅外有十名壮汉各持一把火炬,照得大厅外一片红光。

  他朝贺天仪微一拱手道:“天黑正适赶路,小弟想于齐小哥儿即时上程。”

  贺天仪也不挽留,口中叫道:“骥儿!”一面伸手入怀摸出一张青皮面具来。

  齐骥早已上前跪倒。

  只听贺天仪道:“骥儿,这付面具乃是为师在西疆外出时所用,你此去好自为之,暂且莫将面目示人,切记切记。”

  刚说完,神龙已自刷地一声在外窜去,长袍掠出一阵疾风,将十把火炬的火焰压得几乎熄去。

  齐骥口中说道:“师父珍重。”

  身形起处,急掠而出,扑扑连声,因为身形太快,竟把十个火把齐齐带熄,厅中贺天仪不禁暗自点头微笑。

  杜天林听到此处不由长长吁了口气,心中忖道:“原来那玄衣怪客果然出自贺府,功力之深,不在禅宗之下,那这贺老先生的武功必然已倾囊相授了,大哥只道那玄衣怪客便是禅宗师兄,孰料他的弟子已然如此了得,看来禅宗一门武功领袖西疆的是不虚。”

  贺玲在一旁见杜天林沉思不已,本想接下去再说,却又忍住,仅只微微一笑说道:“杜大哥,你在想什么啊?”

  杜天林一怔,轻轻松开紧握着贺玲的手,缓缓转过头来,陡然见到贺玲面上笑容艳光四射,一时间看得出神,竟忘了贺玲问的什么,不由啊了一声。

  贺玲此时面上笑意盈然,清丽绝伦,有一股说不出的特殊气质,她嫣然一笑道:“我问你适才在想什么?”

  杜天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了一想缓缓答道:“玲妹,我心中正感唏虚不已,若非玲妹今日相告,我岂能得知这许多秘闻,只是那神龙不惜利诱胁迫,招了这么许多高手来对付金刀,手段也实在太卑鄙了。”

  贺玲不满神龙之极,但想到父亲也不禁为他所诱,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只得长叹了一口气。

  杜天林见她面现异色,当下岔开话题道:“玲妹,我正在想你当时正在哪儿呢?”

  他原来是想开下玩笑,只因计算年龄贺玲其时尚未诞生,谁知他这话一出,贺玲登时面现悲伤,从她隐含泪光的双眼中可以看出似是满含悲愤。

  只听她幽幽地道:“杜大哥,我和云儿身世均极悲惨,本不想在今日你欢愉之时说起——”

  杜天林登时大感过意不去,立刻说道:“玲妹不要再说了,我只是一句玩笑之言,唉——”

  贺玲此时心中感慨万千,仿佛现在世上只有杜天林一个是可依靠的亲人一般,泪珠簌簌落下,以幽怨的眼神望着杜天林道:“杜大哥,你对我姐妹可说是义薄云天,云儿和我已将你视如亲人,但是你可知道我两人也是自幼失怙背慈之人么?”

  杜天林心想不如任其发泄胸中感伤,于是也不阻止,只是轻轻握住贺玲的双手。

  原来那时正是大元皇朝衰微之际。各地英雄豪杰义帜纷树,汉人抗元之义举在中原如火如荼地展开,不少人离乡背井前往参加义军与元兵作战,元兵更是到处烧杀虏掠,似是对汉人百姓的一种报复。

  贺玲三岁的那年,贺云刚刚出世,她们的父亲凭着满腔热血,毅然抛下了待哺的两个女儿和孱弱的妻子,参加了抗元的行列,谁知一去两载,丝毫没有音讯。

  两个小女孩的母亲只是默默地负起抚育之责,问起父亲,只得推说率兵在外作战,反抗元人。

  因此之故两人幼小的心目中均都想像父亲是个大将军,大英雄,统率千军万马与元兵厮杀,而对元兵之凶暴残酷亦因平日听闻所及,在心灵中留下极深的印象。

  一天,忽然邻镇居民扶老携幼地奔向此地而来,马声咻咻,人声嚷嚷,远看只见黑压压地一大片,少说也有百十来人。

  这儿早有人前往探听讯息,带回的消息登时使大家都手足慌乱,不知所措,原来是本郡元军听说附近有不少青少年投向义军,于是奉命赶去镇压,其实便是采取报复手段罢了。

  镇中俱是老弱居多,一时不知是去是留,进来的邻镇居民都劝大伙儿一起躲避,据称元兵所到之外草木不留,于是大家纷纷整理家当,准备走避。

  可怜两个小女孩的母亲只急得六神无主,却不知如何是好,明知元兵奸杀虏掠无所不作,但眼看两个稚龄女童,若携之同逃必无幸理。

  天下父母心,她终于毅然作了决定。

  只见她含着眼泪将三岁的女儿唤到跟前,手中怀抱着小女儿,注视良久,竟以预备好的布条将二人双手捆扎结实,又将嘴巴亦扎住,使之不得喊出声来。

  二女登时大号起来,但却发不出声音,母亲心如刀割,心中忖道:“可怜两个孩子,今生或许不能再见爹娘了。”

  一面将两个稚子装入一口大篮,篮口两侧再以粗绳系牢,然后慢慢缀入后院干枯了的小井中,再返身寻到隔邻大叔,哀恳着俟元兵过后立刻回镇放出二子,妥为抚养。

  安排已毕,她似心如静水,再也不去想它,只是痴痴地坐在门口,像是在等待元兵的来临。

  一阵喊杀声,马嘶声,随着滚滚尘土,由远渐近,约莫一时辰以后,又滚滚而去,留下的是小镇上一片凄凉的劫后景像。

  忽然在飞扬的尘埃中,慢慢走来两名汉子,左边的一名脸络腮,相貌颇为威猛,只听他长长叹了口气朝着同伴说道:“得民者昌,失民者亡,元人如此残杀人民,只怕没有多久便要灭亡。”

  那名同伴倒生得相当白皙,像是江南人氏,他点点头道:“所幸镇里居民都已闻风逃避,否则真个不堪设想了。”

  说着他突然停下足步,指着右首一排房子叫道:“老五你看。”

  被称老五的那名汉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不禁皱紧了眉头,那真是一幕令人终生难忘的惨象。

  原来那是一个开膛破肚的女子,衣不蔽体,显见乃经元兵蹂躏后予以杀害,她似乎从客厅里挣扎到了一口干枯的井边方才死去,一路上都是血迹,真是惨不忍睹。

  两人来到井边,却听见井下似有异声,立将绳索拉上。赫然在摇篮里坐着两个白胖可爱的娃儿,口与手均经捆扎,两人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了,即令堂堂男子此时亦不仅洒下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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