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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九


  杜天林呆了半晌,缓缓摇了摇头,解下金刀提在手中,仍然回房去了。

  天近破晓,远处农舍之中传来数声鸡啼,渐渐地,几道金黄色的阳光自山后射出,林中宿鸟也“纷纷”振翅而起。

  杜天林经过昨夜之事,心中左思又想,终于未能成眠,那贺老先生到底为了什么,竟会蒙面而来,他必定是当年参与金刀之秘的海南派人,即连贺玲也充满了神秘。

  杜天林心中预感这回到贺府来,必能将当年之秘探出个究竟,而且心中隐约已知道了个大概,只是详情如何,却无法获得证实。

  他左思右想,终于不能得出一个结果,却再也睡不着,索性坐起身来,运气练功,拼除杂念,渐渐天与人会,一个时辰后,只觉精神百倍,一夜劳累皆都恢复。

  看窗外天色已是大亮,山中空气分外新鲜,杜天林终年奔波,很少有机会与大自然接近,其实他是很喜欢自然美景的,从前与师父两人总是在天将亮之时起身,练功之余两人亦是默默无言,各自欣赏着山中景致,是以杜天林对于山色有着一种偏爱,这或许也是陶冶成他现在这种谦和和大量的个性之原因吧!

  他穿起长衫,斜背金刀,推门而出,一望四下无人,便独自顺着小路,向山上缓行去。

  江南风景好,这时正值春光明媚之时,百花兢成,在山岗之中平添了几分香气,杜天林一路行来,只觉心神俱醉。

  走着走着,不觉已近峰顶,杜天林听得有淙淙水声,像是有一道小瀑布,便寻着水声走去。

  来到近前,果然见到一道白练,自半空飞泻而下,抬眼望去,起源约摸有五丈多高,源旁是一片松林,白练三折而下,十分美妙。

  杜天林心想时光尚早,脚下小径似乎正是通往瀑布之源,何不继续往前走,一探源关呢?

  走了盏茶功夫,杜天林突然驻足倾听,原来他在隆隆水声之中,隐约听到了铮琮琴声,琴音与高山流水相合,不似人间所有,杜天林听了一会,只觉琴音似乎正发自峰顶松林之中。

  杜天林极欲一探究竟,一提衣角呼的一声往前掠去。

  几个起落,杜天林来到那瀑布之旁,他尽量使自已身形隐在松林阴影之处,唯恐惊动了那操琴之人。

  一入松林,杜天林身下一晃,落在树梢之上,向下一望,却不见有任何人影。

  他飞快地绕着松林在树梢上寻觅,终于发现在那瀑布之右,一株老松下,竟由人工设就四张大理石凳,中间是一张大理石桌。

  倚着老松,杜天林看见石凳上坐着一个人 背向着自已,正在拔动琴弦,奏出那悦耳的声音。

  从树后望去,只见那坐着的人,白衣白格,一头长发披在肩上,乌黑油亮,原来是个女子。

  杜天林入眼熟悉,不想正是那贺玲,杜天林只觉心中猛跳,暗暗惊道:“这不是贺玲么?想不到这么早会来这儿弄琴。”

  只见那贺玲正聚精会神地拨动琴弦,那声音穿过瀑布的隆隆声,直冲云霄。

  杜天林一时听得浑然忘我 只顾站在后面,却不上前招呼,也不藏身树后。

  忽然,只听那琴声由幽怨转入慷慨激昂,其中隐隐有着惊人的杀伐之言,奏到紧张处,真令人有热血沸腾之感。

  杜天林正想趋前,蓦地只听“铮”的一声,贺玲纤指一划,竟将琴弦悉数断去,顺手一挥,将琴掷落瀑布之下。

  杜天林不由“啊”的一声叫出口来,贺玲闻声回头见到是他,也不招呼,只是站起身来面向瀑布发出的一声长叹。

  杜天林开心地问道:“玲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么?”

  贺玲转过身来望着他,眼眶中仍有泪影闪动,她这时换回女妆,那冷如冰霜的态度早已一扫而空,代替的是少女的温柔娇怜,她生具一付绝世容颜,加之现在峨眉深锁,那模样真令杜天林看得呆了。

  只见她幽幽地道:“杜兄,一时收敛不住感情,倒让你见笑了。”

  杜天林忙道:“那里,姑娘性情中人,便是在下也常思前想后,有时暗自流泪呢。”

  他与女子交谈次数渐多,说话也自得体多了,见贺玲没有答话,杜天林又接着诚诚恳恳地说道:“玲姑娘,若蒙不弃,可否将心中所思相告,或能稍解一时之闷也未可知。”

  贺玲见他说得一本正经,心中不由大为感动,抬头望着他道:“杜大哥,小妹正为了昨夜之事,而联想到数年种种作为,为之感伤不已。”

  她自杜天林雨中疗伤之后,早已对他印象大改,原先只把杜天林看成普通男子,顶多不过武功出众罢了,经过那次以后,杜天林的影子时而浮现于她芳心之中。

  她深深感觉得出,正直勇敢,宽大爱人是杜天林最可爱的性格,只看为自已与神龙一搏,似乎已将自已的生死置之度外,也就是自此一战之后,贺玲芳心暗属了。

  她对杜天林的好感有增无已,故而不知不觉中已改口以兄妹相称。

  杜天林听见“杜大哥”三字由她口中吐出,不由又惊又喜,几乎要张嘴大叫,心里感到一阵无比的舒畅。

  杜天林怀着慌乱的心情,缓缓走近去,口中信口乱诌道:“是啊!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令尊在半夜蒙面而来,玲妹可肯见告么?”

  贺玲定了定神,答道:“家父可是要你留下金刀,离开此庄么?”

  杜天林点了点头,道:“正是!”

  贺玲转眼望着流水,叹了口气道:“家父隐迹二十年,却仍是跳不出名利这个圈子啊!”

  她转睑又盯着杜天林道:“杜大哥,你可知道身后那把金刀正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宝贝么?”

  杜天林心想对她也没有什么可瞒的,于是说道:“不瞒玲妹说,这把盖世金刀关系着一部武林宝典—一达摩真谜,但这把金刀却并非真正的盖世金刀。”

  贺玲脸上满是疑惑之色,啊了一声,道:“达摩真谜,达摩真谜,果真是它么,怪不得父亲想要你那把金刀了。”

  她顿了一顿,又道:“你如何知道这柄金刀是膺品呢?难道另有一柄真刀也由你收藏着么?”

  杜天林心中忖道:“我此刻不应有丝毫欺骗于她,更何况等一会还希望她她能告诉我海南之秘,以及金蛇帮崛起的经过呢!”

  心中转念,嘴里立即说道:“唉,说来话长,这把金刀还关系着我的身世之谜呢。”

  杜天林顿了一顿,望着贺玲那倾注的双眼,道:“可是,玲妹你能答应我暂时不向任何人提起我所讲的一切么?”

  贺玲点了点头,深情地道:“杜大哥,难道你不了解我的心意么?只要杜大哥说的,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杜天林心中真是感动极了,他只感到世上再也没有一件事能使他比现在更多一分满足,轻轻地,他拉起贺玲的小手,紧紧地握住。

  依偎着,杜天林似乎是讲故事一般,也好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把一生种种的奇遇都讲了出来。

  他说起如何从师习艺,艺成别师下山,背后的金刀给自己带来了灾厄,几乎丧失生命,但每次都死里逃生。

  他说起如何被八玉山庄庄主逼落山崖,却巧遇百忍禅师而首次得见金刀,如何见到金刀廿年后功力更是精进,数招之内被逼退海南奇客。

  又说到如何在百花谷中遇见彭帮主,想利用自己带金刀来此,不惜设下计谋,结果反使自已得获奇遇,习得达摩真谜。

  最后杜天林述及与刀相约来到百花谷中,方始得自已身世,原来金刀正是自己的亲兄长,而老父至今下落不明……

  杜天林仅是隐去最后与盖世金刀及彭帮主相约,各自收集消息,以揭破二十位前的秘密,也不提自已来到贺府的任务。

  贺玲听得真是如痴如醉,时而跟着唉声叹气,时而随之雀跃不已。

  杜天林将故事结束,最后道:“我入江湖以来,先是为揭破自已身世之谜而终日愁苦,甚至三餐俱不知味,等到身世大白,又找到自已的亲哥哥以后,又急于想揭破二十年前毁掉我一家幸福的秘密,不知各家各派出来的目的为何,幕后又是如何受人操纵利用的?”

  贺玲听完杜天林叙说的往事,不由问道:“杜大哥,令尊至今还没有消息么?他与达摩真谜有没有关系呢?”

  杜天林听了心中一震,叫道:“是啊!父亲一定与达摩真谜解有着莫大的关系,大哥不是说达摩真谜解共有三册么?那么只要有了另外两册的下落就必能找出父亲的下落了,反过来说,寻着了父亲,那另外两册真谜解岂不就有了?”

  一面想一面随口答道:“我始终不知道父亲与这部武林奇书会有什么关系,但赶快找到父亲是我眼下最希望的事。”

  贺玲听了也不再说什么,只顾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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