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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这等打法如在对手过招之时不失为硬攻强手,但杜天林此时占了行动的绝大优势,运用此招,实是那女子招式奇奥,自己躲闪不过,万般无奈之法。

  他心想那女子内伤犹存,自己这一指点去,只要逼退她的攻势,也不可运实力道点实对方而致伤人。

  岂知那女子对自己点去之势理也不理,仿佛存了拼命之心,左手攻势丝毫不退,呼地一声已自抓在杜天林右臂之上。

  杜天林大吃一惊,左手一指眼看便要点在那女子肩头之上,却觉右臂虽遭擒拿,但对方五指松松,根本施不出力道来。

  思念电闪而过,杜天林暗知这女子此刻内力全失,根本运之不出,是以虽出奇式擒住自己手臂,但并不能以内家力道控制自己。

  那么自己左手这一指点在她的肩头,立将重创对方,杜天林生俱侠义之心,既知对方已失内力,若再伤人便是万万不可之事,好在自己右臂虽遭擒拿,却并无危急之处,于是急忙吐气开声,生生收回攻出的一指。

  那女子只觉他指上压力一轻,左手牢牢抓着杜天林右肘关节之下,满面又骄又冷之色注视着杜天林。

  杜天林心中暗暗忖道:“这女子明知自己内力已失,但仍采取这等打法,似乎非占上风便是自身受伤也在所不异惜,错非我一再存心忍让,早已将她击惨了。”

  她望着那女子骄傲之色,仿佛她对能占上风感到极端的满意,尤其是在骄色之中又露出几分不屑神情,杜天林便觉大为不平。

  杜天林忍不住暗暗吸了一口真气,内力充入手臂之中,只待发力一震将那女子震回后退。

  却见那女子斗然双眉一皱,面上神色变为急促,口中大大的喘起气来。

  杜天林怔了一怔,忍住内力不发,想来便是那女子体内胫脉又行闭阻。

  就在此一迟疑之间,斗然那女子左手上下连动,虽是出手轻柔无力,但认穴奇准,已将杜天林右臂上三四个穴道一起点中。

  杜天林只觉右臂一震,紧接着便是一阵难忍的酸麻,感觉霎时已蔓延至整个右半边身体。

  那女子点穴成功,接着左手一挥,仍要达成她的目的,对准杜天林右颊掴去。

  杜天林仰头向后闪去,但右手难动,一闪头之间,仅向后移开两寸距离,只听“啪”的一声,那女子的左掌打在杜天林颈项之上,清脆可闻。

  杜天林斗然感觉又羞又怒,咬紧牙关强行忍住那右半身酸麻之感,左掌一侧,倒翻而上急急拍向那女子。

  这一次他可没有再半途而废,左掌伸长,拍地一声也击在那女子右边脸颊之上。

  他虽未运内力,但出手也已相当沉重,那女子闪躲不过被击了个正着,整个头部被力道带偏过去,满头乌丝一起散落下来。

  杜天林左手击出,触手之际只觉对方脸上肌肉柔滑至极,登时心中恐慌、后悔、焦急之感相继而生,真料不到自己竟然动手打了一个年青女子的耳光。

  那女子似乎整个呆怔住了,她想不到杜天林居然敢动手打自己,而旦丝毫不留余地,自己是何等身份,由幼及长何曾为人触摸殴打,便是恶语相骂也是绝无仅有之事。今日这个男子不但打了自己,而且打的还是耳光,自己的脸孔被他触击过。这还得了?这还得了?

  她只觉急怒攻心,一股酸酸的感觉冲上心头,再也忍不住两眶之中充满了泪珠。

  杜天林呆呆地望着那女子楚楚可怜的模样,便连自身酸麻难禁的右半边也淡忘了,他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一生中恐怕此刻的感觉最为颓丧难堪了。

  女子的泪水顺着两颊向下冲流着,一时间那里说得出话来,两人默然相对,足足有半盏茶功夫,此刻杜天林早已遗忘之那女子乃是身负不世奇功之人,心中只感觉到她是最柔弱的平凡少女。

  沉重的气氛由于沉默更压得杜天林似乎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受,终于他忍耐不住,呐呐地道:“姑娘,是在下的不好……”

  他不说这句话倒还罢了,这句话一说出来,登时引发起那女子满腔委曲的情感,凄凄惨惨地哭出声来。越哭越是抑止不住,真哭得他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女子虽然哭泣不休,但左手仍牢牢抓着杜天林的右肘不肯放松,杜天林不敢移动,只得任由地抓着,忍受穴道不通的麻本感觉。

  哭了一会,少女的哭声逐渐减小,杜天林已舒了一口怒气,缓缓开口道:“在下方才心情紧张,不能察觉姑娘身受内伤,后又怒令智昏,冒犯姑娘,实是……实是……”

  他原本也是心志高傲之人,要他说出低三下四之话甚为困难,勉勉强强凑出几句,却接不下去,那少女等候他说完,却没下文,忍不住边哭边怒道:“你既知道我内伤发作,无力出手,竟然乘机出手,便是略有人性的男子汉大丈夫,万万不会如此。”

  杜天林吁了一口气道:“姑娘说得是,不过—一”

  他话声犹未说完,少女又怒声道:“你那一点功夫,想必是自认不凡,但在我的心中,只不过是三脚猫而已,幼稚可笑之极,哼哼,若是我存心伤你,便有五条性命,也早已报销了账……”

  杜天林见她越说越多,反倒轻松了一些,连忙接口答道:“姑娘一再手下留情,在下自是省得—一”

  他已抱定宗旨,无论有理或无理总是先赔礼再说,只要少女停止流泪,一切便好解决。

  那知他每答一句,总引起少女无端怒火,好在她一开口相骂,那委屈哭泣便减轻数分。

  少女不停的骂着杜天林,言词之间甚为刻毒,杜天林被骂得作声不得,渐渐的那少女哭骂均已累了,声调缓歇了许多。

  杜天林这时才开始有余力分心思想,实是自己的冤枉,若说自己动手打了这无力相抗的少女,事实上乃是这少女先行动手打了自己!但她岂会理会如此,便到如今,左手仍然紧紧的扣着自己右肘胫脉。

  杜天林心中暗暗感到奇怪,被少女骂了这许久,心中却连一分厌恶之感也无,仿佛望着她的面孔,听她所骂,自己所作所为俱皆成了难以原谅之事。

  忽然那少女双目一转,晶莹的泪水已经停止了,她咬牙恨道:“想来你必自认为名门正派,在武林中到处游荡,招摇闯骗,居然胆大包天,勾引年青女子……”

  她冲口说到这里,心中突觉此言不妥,慌忙住下口来,杜天林倒未发觉她停口的原因,只是听了她“勾引年青女子”一语,不由忍不住奇声说道:“姑娘此言何意?”

  少女瞪着杜天林,偏着嘴唇说道:“你还在装傻么?”

  杜天林怔了一怔,真不知她言中所指,那少女怒道:“那贺云若不是被你勾引,岂会与你同道而行?”

  杜天林陡然大悟,心中飞快转念忖道:“她冲口说出那贺云乃是女子身份,可见其内心早已认为我知晓此事,事实上我虽无意中知晓贺云身为女子,但却始终未向贺云承认,看来装傻必须硬装到底了。”

  他心念闪过,脸上登时露出一付极为惊奇的神色,结结巴巴地说道:“什么?姑娘……那贺云竟是……女子身份?”

  那女子原本捉不定杜天林到底是否知晓,只是方才一时口快说了出来再也收之不回,这时见杜天林一脸震惊之色,立刻便相信原来这个少年并不知晓其中秘密,那么倒是自己口快失言了。

  言出难收,她心中暗暗后悔,一时之间接不上话来。

  杜天林见她默然无语,知她果为自己瞒过,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口中仍继续说道:“在下与贺兄弟一路同行遭遇甚多,多半时间均居于厮杀拼斗之中,每每处于危急之际,实是无暇细留神,姑娘说贺兄弟竟为女儿之身,实是令人难以置信。”

  少女低低哼了一声道:“你不相信也得相信。”

  杜天林叹了一口气道:“在下连贺兄弟为女子之身份犹自不知,姑娘说在下心存勾引女子之念,真是莫大的冤枉!”

  那少女被他这一句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仍怒道:“是否冤枉但凭你自己良心所在!”

  这一句话倒说得杜天林心头大大为之一怔,凭良心说,自己早已知道贺云的女儿身份,自己内心之中是否当真存了勾引她的心情?勾引是不会的,但自己的确没有打算要和她分手,仿佛和她在一起行动,思念上,精神上都有一种充实的感觉,贺云可爱的影像无时无刻不在自己心中占了极重的地位。

  没有人提起便罢,这时少女一言提醒自己,杜天林只觉思想又开始纷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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