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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贺云抱着杜天林来到林边,向左一转,果见有一条小小树隙间的路径。

  贺云一路走了下去,那小径十分狭窄,抱着杜天林行动不便,好不容易才走出七八丈,抬头一看,淡淡的月光下依稀可见那正前方坐着一个人影。

  贺云定一定神细看过去,只见一个白髯及胸的老人盘膝坐在树根上,一动也不动,膝前堆着很多一截一截的短枝。

  相隔总有好几丈远,只因林中光线大暗,贺云虽运足目力仍然不能辨清那个老人的面容。

  贺云怯怯地道:“前辈,杜大哥已经昏迷了。”

  那老人吁了一声道:“你抱他过来吧。”

  贺云连忙上前来到那老人身边,这时才看清那老人的面容,只见那老人年纪倒并不太老,只有五旬出头,只见颔下白髯及胸,双目之中精光闭隐不定,气度真是威而不猛,极是不凡。

  那老人目光注视着贺云,然后缓缓移到杜天林身上,最后再注视着杜天林的肩头。

  杜天林左肩斜插着兵刃,上下均缠绕着白布,那老者伸手将那兵刃解了下来,随手一挥放在地上,这时杜天林面上已布满黑气。

  贺云这时才注意到杜天林的情形,不由大急道:“前辈,那黑气已齐肩……”

  那老者沉重地点了点头,突然之间他顶门之上冒出了一阵浓浓的白烟。

  贺云话尚未说完,抬头看见那股浓烟,不由大吃一惊,再也说不下去。

  那老者运了一阵气,顶门之上白烟较淡,这时他左掌缓缓伸出,掌心也冒出淡淡的白烟。

  突然那老者右掌一扬,拍地一击拍在杜天林的背心之上,一股巨大的内力直输而入。

  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杜天林的脸上黑气生生被他逼得退了下来,这时那老者长长吐了一口气,忽然撤回手掌,面色凝重起来。

  贺云心知他马上还有更难的手续要做,只见他缓缓吸了一口气,身子直立走来。

  斗然他右掌凌空一劈,才出一尺忽然猛地向后一带。

  一股吸引之力骤然应掌而起,杜天林右肩一震,那老者左掌这时闪电般贴在杜天林右肩之上,内力吐出一震。

  左手这时向旁一撤,只见一道乌黑的血箭直喷而出,这老者竟然凌空用内力将毒血吸了出来,这等功夫错非亲目所见,传说出去只怕再也难以令人相信。

  老者一口真气凝聚良久,一直等那喷出的血已转为红色,他才吐了一口气缓缓收掌而立。

  贺云惊得双眼圆睁,望着老人一瞬也不稍瞬,老者吁了一口气道:“没事了。”

  贺云低头一看,只见那毒血落在地上,那些枯叶立刻腐烂,可见其中所含毒性是何等剧烈,真是令人不寒而栗,若是方才自己一口吸上去,只怕当场便要中毒。

  她想到这里,抬起头来注视着老者,却见那老人一脸沉重之色,怔怔地注视着杜天林。

  贺云不知为何,轻轻悦道:“前辈怎么啦?”

  那老者沉声道:“这孩子好深的内功。”

  贺云怔然道:“什么?”

  那老者摇摇头,像是自言自语,喃喃地道:“这孩子难道在短短二十年中一连遭逢奇遇,身兼数家之长,而且竟像是那两位故人所传,这事怎么可能……”

  忽然他想起一事,登时面色大变,呼得弯下身去,拾起地上那个裹着白布的兵刃……

  贺云吃了一惊,忍不住开口问道:“前辈,您……”

  那老者面上神色凝重,似若未闻,他双手握着那长形白布包,若有所思,迟迟并不打开。

  贺云心中惊疑交集,只见那老者思索了一会,面上忽阴忽暗,然后他右手缓缓一挥,握着白布包在空中来回舞动了几回。

  贺云也知这白色布包之中必是杜天林随身所带的兵刃,却想不透这老者一见这布包,尚未拆开,便自露出如此古怪的神色。

  这时那老者面色逐渐平静下来,他缓缓将那长形白布包放在树根旁,侧过脸来望了贺云一眼道:“你们两人怎么来到此地?”

  贺云此时心神未定,一时之间答不出话来。那老者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此处地僻人稀,终年绝无人迹……”

  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贺云心中明白他意中是怀疑自己两人乃是有为而来,是以她立刻插口说道:“咱们两人乃是途经此处—一”

  那老者嗯了一声,却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贺云低头望了一下杜天林,只见他此时面上的黑气虽然已退,但仍然双目紧闭,她心想还有待这老者施援,言语之间切莫冲犯了他,于是又接口说道:“不瞒老人家,晚辈两人乃是意欲躲避追赶,特地奔由此捷径至江南而去,却不料……”

  她说到这里,又想起杜天林为了自己竟然用空手抓死毒蛇,以至中了巨毒,那危险之处,只觉心头一酸,泪水又泛上目眶了。

  那老者听见她说到“欲奔此捷径至江南而去”一句时,面上神色又是一变,他看了看杜天林,缓缓说道:“看你两个想是初出江湖不久,想不到倒结了不少仇家?”

  贺云道:“仇家倒说不上。”

  老者啊了一声,微带诧异地道:“那么岂会有人追赶在后?”

  贺云想了一想,却也答不出话来,平心静气而论,若说是结下仇家,便是于公子手下的杨氏四虎了,但一切的原因乃是在那一张地图,而那一张地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自己迄今也不明了。

  她又想到为了这张地图于公子、金蛇帮均不惜与师动众,可见其重要性了,一时间想不出什么适当的话相答。

  那老者见她迟迟不语,忽然又问道:“这姓杜的小哥儿一身内功甚是深厚,在武林中也算少见的了,若是你们在躲避仇家,这仇家必是大大有名的人物。”

  贺云道:“那些人追赶的乃是晚辈,并非是他。”

  那老者噢了一声道:“如此说来,你们两人并非一路的了?”

  贺云嗯了一声道:“晚辈曾说过与他相识不过短短数日而已。”

  那老者嗯了一声,缓缓说道:“这么说来,你对他的身世来历也不甚清楚了?”

  贺云怔了一怔道:“是啊—一”

  那老者面上流露过些许失望之色。

  贺云看在目中,想起他方才握着杜天林的兵刃包裹时神色有异的情形,忍不住开口问道:“晚辈认得他么?”

  那老者面上掠过一抹严肃的神情,沉吟了一会才缓缓答道:“但愿是老夫看走眼了。”

  贺云怔了一怔,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道:“前辈此言何解?”

  那老者面上露出阴沉的神色,缓缓说道:“若是老夫没瞧错,这小哥儿来头可是不小。”

  贺云吃了一惊问道:“老前辈这话怎么解释?”

  老者望了昏迷的杜天林一眼道:“方才老夫以内力注入他体内之际,发觉他身兼数门之长,内力造诣业已臻至惊人之境……”

  老者说到这里,忽然住下口来。

  贺云望了望他一眼,而他此刻心中却正自忖道:“若是这姓杜的果然是那个来头,我若向他直言相问,他必不答,但此事太关紧要,若是他的功力真是得自那人,则那人迄今仍在人世,这果真是天大的奇情怪事。可惜这姓贺的并不知他的身世来历,否则倒可乘他昏迷之际向姓贺的打探一二。”

  贺云只见那老者面色阴晴不定,她不知老人在心中想些什么,但她只怕这老者不再下手施救杜大哥了。

  老者又自沉思道:“这事关系太大,非同小可,今日天赐良机将姓杜的送上门来,老夫说不得非要弄出个结果来不可。”

  他想到这里,转脸望了贺云一眼,心中又想道:“然而这姓贺的在一边却是大大不便,我且将他支开一两日,说不得只好用骗了。”

  他想到这里,面上神色不由微微紧张起来,内心也微微跳动加速,老者缓缓吸了一口气,想要平息下来,心中不由感慨交集,想当年在江湖之中一日机变不知几许,想不到如今在两个乳臭未干的少年面前,未说假话已然先自面红,这二十年光阴,自己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啊!

  老者摇了摇头道:“这小哥儿内力根基极深,神智虽已昏迷,但四经八脉之中真气未撤,老夫数度想打散其经脉之闭塞,却不敢冒然行事,如今毒血虽已拨出,但阴毒已然走入经脉,却非得借重药物不可。”

  贺云啊了一声,连忙说道:“是什么药?”

  老者面现难色,叹了一口气道:“这种草药附近似乎并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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