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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宁老大接着道:“青峰公正是区区先父,今日区区替先父清理一段公案,各位朋友不远千里前来助阵,先父在天之灵,也必感激诸位。区区在此代先父谨向各位致谢。”

  他深深向众人作了一揖,众人纷纷谦逊,只因宁青峰昔日待人至厚,遗惠所及,是以宁老大发下英雄贴,邀请众人前来和红香帮主对抗,绝大多数赴约的人,只知汤武欺师灭祖,并不知他实在罪行到底是什么,这便匆匆赶来。众人心中都想,只要宁大侠后人召集之举,那一定是伸张正义之行了。

  宁老大道:“先父昔年突然死去,区区远出未归,闻得讯音赶来家园,那下手的奸贼早已远遁,而且手法极是严密,区区苦心追寻真凶,穷二十载之力,天网恢恢,终于找到此獠。”

  他说着向汤武望了一眼,众入跟着他目光也朝汤武瞧去,只见红香帮主面色惨白,一言不发。

  宁老大又道:“区区在此还要抖露一件事,这侠行遍西南的汤大帮主,便是家父昔年徒弟。”

  众人一听之下,大吃一惊。内中只有那点苍五子中老二、那姓常的道人还有几个老前辈先得知此事,那其余的人忍不住又纷纷往汤武脸上瞧去,只见他脸色激动,仍是一语不发。

  宁老大道:“家父对汤武大帮主极是喜爱,武功倾囊相授,终于造就他一身惊世骇俗武功,想不到……想不到………这……这……贼子狼心狗肺,竟为偷取,偷取一册武功秘笈,乘家父练功……练功之际,暴……暴下……毒手……”

  他声音愈说愈高昂,最后已是凄厉不能成言,众人听得目毗皆裂,武林中讲求师弟一脉相传,如是手刃亲师,遗真是万死莫赎,人人得而诛之的罪了。

  一时之间,吼骂交加,那冲动之人纷纷拔出兵刃,恨不得将汤武乱刀分尸,以泄胸头之愤,那常道长一挥手止住众人叫骂,对宁老大道:“宁兄息悲,让贫道来问问这敢手刃亲师的大帮主,有何话说?”

  宁老大点点头退下,那红香帮主汤武颓然摇头道:“老夫未曾杀害吾师!”

  宁老大蓦然站起对一个七旬左右老者道:“郭老前辈,请你将那先父字谕向诸位示下。”

  那七旬老者是滇池渔隐郭令先,他在武林中辈份极尊,这场中众人算来都是他晚辈,当下他从怀中取出一纸,声音嘶哑地道:“老夫与宁青峰大侠多年至交,此谕正是大侠亲笔血书,朱老弟,昔日宁大侠与老弟为忘年文字,交和诗唱赋往来文字极多,老弟能认出这字谕是青峰大侠真迹么?”

  那“点苍五子”中老二朱一凡沉重地点头道:“看来是不会错的了。”

  滇池渔隐郭令先念道:“字输青峰门下,杀余者乃逆徒汤武,为师生机已渺,殷勤半生,为人奔波,竟死逆徒之手,命乎运乎?”

  他一字一字念着,众人悚然动容,红香帮主心中只觉一字一剑,心胸都刺得粉碎一般,呆呆地听郭令先念完,顿时一片茫然。

  常道长知时机已至,冷冷地道:“汤帮主,你尚有何言?”

  红香帮主茫然应道:“不是老夫杀的,不是老夫杀的。”

  宁老大喝道:“不是你还是谁?”

  汤武一怔,心中一片浑沌,反覆思量忖道:“那日只有我在身旁,不是我又是谁?”

  想着想着不禁糊涂了,他身旁女儿见父亲被人逼辱已至死路,这当儿反倒一言不辩,心中又急又痛,哭叫道:“爹爹!不是你杀的,你跟女儿说过几千万次,杀师公的不是你!”

  汤武点点头道:“对,不是老夫杀的,姓宁的,你再逼老夫也是枉然!”

  他抬起头来,只见众人目光都是鄙夷和愤慨的神色,便连那自己昔年出手死命相救的点苍朱老二也是一般,当下只觉万念俱灰,心中又迷糊了。

  他蓦然拔出长剑,飞快往自己颈子抹去,他女儿尖叫一声,便在这一刹那间,杜天林万万想不到他会如此,欲救不及,只见一个疾绝伦的手法硬生生握住汤武剑刃,劈手将剑夺了过来。

  那手法怪异之极,却又精妙绝伦,杜天林心中暗暗吃惊忖道:“这汤武的徒弟武功怪异得紧,我也看不出这招是用的什么手法。”

  那出手夺剑的人,站在红香帮主身畔,正是汤武的徒儿,他大声叫道:“师父,您干吗不将那短简拿出来让大家看看?”

  汤武颓然道:“湘儿,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这拔剑、自刎、夺剑,三个动作都在一刹那间发生,众人都是一呆,宁老大面色铁青,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冷冷对汤武徒儿道:“好一招‘擒龙手’,汤大帮主调教的好徒弟!”

  汤武蓦然回首注视他徒儿,只见徒儿满脸羞惭地低下头去,支吾地道:“师父,师父,您是冤枉的,您……您……干吗要自讨苦如此?”

  忽然林中一个尖脆的嗓子接口道:“对,我也说汤帮主是受了冤枉。”

  话未说完,众人只觉眼前一阵明亮,一道刺目光芒从林中直射出来,唰的一声,跃出一个全身雪白长衫的姑娘,手执一支明矩,光辉万道。

  那白衫姑娘一现身,杜天林心中暗暗忖道:“这下可真有热闹瞧了。”

  那白衫姑娘指着宁老大道:“姓宁的,你不是好人!”

  宁老大摸不清这少女身份,但知大凡敢单独出道江湖的少男少女,武学造诣定是非比寻常,当下冷冷打量了少女一眼,淡然道:“姑娘是甚么人门下?”

  那白衫少女道:“这个你可管不着,告诉你,赶快把这劳什子英雄会解散,不然姑娘将你臭史抖将出来,你老脸可挂不住。”

  宁老大道:“姑娘最好少管闲事,你年纪轻轻,你家大入怎么放心你在外面惹是生非,难道姑娘……姑娘……”

  白衫少女知他定有更难听的话说出,大声叱喝打断他之言语,一拢手道:“你们这批人自许西南侠义道,但知以多胜少,算得上什么英雄好汉,再说你们这些人一生之中,也不知做过多少坏事,竟敢老着脸皮在此来充侠义之士,主持正义。哟,我真替你们害羞。”

  她口舌犀利,声音又脆又快,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只觉得这少女话中带刺,众人全体都被她骂上了,众人中有个年轻后辈,早就按耐不住,指着那少女骂道:“你这乳臭未干黄毛丫头,你家大人难道都死光了,任你在外面撒野耍赖,丢人现眼?”

  那白衫少女双目一睁,瞪着那年青后生瞧去,那后生被她恶狠狠的瞪着,心中无名火起,大喝道:“你瞧什么,没有瞧过男人吗?”

  他话才一出口,只见众人脸上神色怪异,一道严厉的眼光射了过来,正是师父目中发出,当下自知出言失了身份,但他自持师父宠他,心中倒并不害怕。

  那白衫少女冷冷地道:“你再敢骂姑娘一句?”

  那年青后生虽知师父怪他出言粗鲁,但当着这许多人面前,这个人可丢不起,闻言不加思索骂道:“你这臭婊子,臭妖女,我怎么不敢骂……哎呀!”

  他一句话尚未骂完,突然身子一栽倒在地上,两腿一跷,一动也动不了。

  众人之中,除了极少数几个高手外,根本就连那少女施了什么手法也未瞧清,而那年青后生直挺挺已然倒下,看那光景,八成是活不成的了。

  杜天林心中陡然一惊,心中暗暗想道:“这姑娘发暗器手法分明是‘穿扬仙子’所授,与数次邂逅的那少女手法如出一辙,只是狠辣精到之处,比起那少女更胜数筹。”

  那年青后生的师父弯身深了一下脉,心中又是气愤,又是悲痛,双目渐渐转赤,缓缓站起身来。只见宁老大走上前来道:“有救么?”

  那后生师父摇摇头颤声道:“胸前……五……五脉都中了剧毒梅花针!”

  他说完抬起头来,双目充满杀机,寒削凌厉对那少女打量了一番,那少女见他年逾六旬,双鬓花白,但此时目泛凶光,和那年迈之貌大不相符,被他瞧了片刻,心中不由发毛,壮胆叫道:“你徒弟自取灭亡,你待怎样?”

  那老者哈哈长笑,他中气极足,笑到后来,声音愈来愈是冷削,令人心跳不已,那少女怒道:“姑娘即敢打你徒儿,便不怕你这做师父的,你不服气只管上来,鬼哭鬼叫的也吓唬下了人。”

  那老者笑声一止,双掌一错,声音冰冷地道:“好一个自取灭亡。姑娘心若毒蝎,老夫今日不下手除去你,只怕你异日在武林不知会惹起多少腥风血雨。”

  少女冷冷地道:“‘大力神君’你少噜嗦。闻得你双掌力能开山,姑娘便接你三掌如何?”

  那老者阴阴一笑道:“好说!好说!姑娘留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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