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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立青见这两名僧人说话之间掩不住眼角溢欢,他心一放,心想心如一定没事,自己也不必破便进去犯了别人山规,便漫步往后山走去。

  他一路行走,只觉后山地势甚是幽静险陡,他心念一动,寻到一个山洞,暗忖:“这里无人来到,我干粮带得又多,何不在此等上数天,好好将“昆仑秘笈”练练再上少林找心如去。”

  他主意一定,便在山洞中照着秘笈上册练了起来,那秘笈是可兰替他翻译,立青读起来,只觉文字优美,气势磅礴,心中对可兰大为佩服。

  他自从受老和尚及何克心内功传授,体内功力已然甚是深沉,再将这武林至宝秘笈一参照,大收取长补短之功,老和尚、何克心一刚一柔的内功,已然揉为一体,遍布体内了。

  他练了数日,只觉大有进境,心中终对心如放心不下,这日又往前山走去,忽见两个汉子匆匆忙忙也向山前赶去,那道路本窄,立青和那两人几乎相撞。那两人身手大是捷健,一闪身便错过,立青心中一惊,暗叫道:“飞狐、司空凡!”

  他见两人行踪匆匆,不禁犯了疑,暗暗跟随在后,走到一处荒僻之处,飞狐忽然头一转一掌劈来,立青闪身不及,硬生生接了一掌转身就跑。

  飞狐竟不追赶,只怪叫道:“好小子算你命大,老子有要事,放你一遭。”

  他虽口出狂言,可是心中大为惊异,这小子才数月不见,功力竟然精进如此。

  远远听见司空凡阴阴道:“云兄毙了他,免得日后多事。”

  云焕和沉吟一会儿道:“钦命难遐,此时不可耽搁,司空老儿,咱们快赶去,迟了只怕不便。”

  两人一吹一唱,似乎立青命运已经决定在他俩人之手中,立青大怒停身,飞狐和司空凡已纵身而走。

  立青心想这两人不知又是什么天大事,连自己这钦命犯人都放过了,他心中大疑,便跟踪下去。他这次乖巧不少,远远盯在后面,两人想是有大事,是以并未发觉。

  一路上只见飞狐及司空凡与官府中人交往频繁,而且愈走愈远,这日竟已走到江苏境内一处靠海小城。

  立青见那两人直接走入衙门,心想晚上再来探听,便走到城外海边瞧瞧。

  那海岸却是岩壁绝崖,久被风水所蚀,岩石真是千古万怪,而且岩洞曲折,气势甚是雄伟。他爬上崖壁,望着大海,正在领略景色,忽闻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无影、百令,那大内几个点子到那里去了?”

  立青也正是追踪这几个,连忙侧耳倾听,心中却大为奇怪,原来这三心红王也要追云焕和他们,不知为了何事。

  冯百令上次被金发岛主毒倒,此时想已痊愈,只听他狂妄地道:“师父,这些许小事,何劳您老人家亲自出马,徒儿和大师兄便足够应付了。”

  三心红王冷冷一笑道:“百令,你未必就胜得了那只点苍狐。无影,只要瞧上了那几个点子,统给我盯牢。”

  高无影答道:“徒儿遵命。”

  三心红王自言自语道:“朱棣也欺人太甚,皇侄既已让位逃禅,他还要苦苦相逼,非置之于死不可。我朱某发誓不管朱家之事,这赶尽杀绝之举,倒是看不过眼。”

  他仰首望天,天上乌云四合,海风狂啸,这是六月里难见的坏天气。

  立青躲在顺风下的岩壁缝中,是以句句听清,他大吃一惊,心中暗忖道:“朱棣,朱棣不是当今天子么,三心红王……三心红王难道

  也是皇亲?”

  三心红王挥手对两人道:“你俩分途去追,应付不了时,为师自然前来帮忙。”

  这滨海的绝崖怪石磷磷,立青藏身在一岩洞中,只听见海涛如雷。过了很久,他估量两人已然走远,这才探头出来。

  才一露头,不想三心红王正在眼前,他知形迹已露,只有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原来三心红王正准备下崖而走,恰巧撞着立青,三心红王哼了一声道:“小子!你原来在卧底啦!快快自刎,免得我红王动手麻烦。”

  立青心知逃不走,当下昂然道:“在下在此歇歇,无意偷听红王秘密。”

  他虽强持镇静,可是想起三心红王的武功,不禁声音发颤,三心红王冷冷道:“那么你听去了!”

  立青心知撒谎求饶均无用处,胆气一壮,抗声道:“是又如何?”

  三心红王仰天一阵长笑道:“好勇气,好胆量!数十年来从无人敢向老夫如此说话。小子!你是不愿自己下手了,老夫成全你就是!”

  立青看看四边形势,前面就是茫茫大海,立身之处也不过丈余方圆,绝无后路可逃,当下一凝神调气,准备接三心红王招式。

  三心红王道:“小子!如果老夫一掌不能毙了你,就放你走路如何?”

  立青嗔目不答,三心红王道:“小子接招!”

  他一掌平推而来,立青往旁边一闪,那红王掌影飘忽,直跟而上,立青闪闪躲躲,却是躲将不掉,只觉三心红王那右掌似乎老罩着他面门,他数闪之下,已经被逼至崖壁之前,再无后路可退。

  立青见红王一招才施一半,自己便走投无路,当下激起少年人奋勇天性,清叱一声,也是一掌推出。

  两掌一交,红王暗暗冷笑,他力道渐加,将要震碎立青心肺。

  立青只觉对方力道愈来愈猛,自己真力也被逼得发不出来,他知已临绝路.正待奋起全力一拼,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心头,那昆仑秘笈中册上所载借物卸力的心法,字字浮在眼前。

  他此念一起,仿佛漆黑夜中忽见引路明灯,当下精神大振,真气一吞一吐,已然施出这上乘佛门内功。

  三心红王只觉手上一松,力道似乎投入大海之中,不见踪迹,他乃是武学大师,当下立即明白,正神一看,立青脚下硬如金铁的沙岩,已然裂成数块。

  三心红王蓦地一吸劲道,掌势在空中划了半个圈子。立青万料不到对方突然卸力,一个踉跄前扑了三步,已是接近崖边。

  立青下盘运劲,硬生生打了三个转,这下稳住身形,瞧着下面茫茫大海,白浪滔天,真是心惊不已。

  三心红王右掌划满一圈,又复推出,他口中道:“小子,一招还未施完!”

  这一击,三心红王动了真力,立青刚站稳了脚,一股骇人掌风直逼而来,他只觉口鼻皆窒,无法用力,脚下一空,身子如流星下坠,耳畔还听到那尖锐的掌风,

  三心红王喃喃道:“借物卸力,借物卸力,这小子年纪轻轻,竟练得失传多年的上乘内力,此时如不除去,假以十年工夫,嘿嘿!那时可麻烦了。”

  他抖抖衣袖,心中竟有点失落之感,要知习得上乘功夫固然极难,可是身怀绝技如三心红王者,要找一个衣钵传人却也是大大不易。

  三心红王一生收徒三人,除了追魂钢羽外,大弟子二弟子都是上上之材,尤其大弟子高无影传了红王六七分功夫,可是资质与眼下这少年方立青比较起来,却是略逊一筹了。他此时亲手逼这少年投入万丈洪涛,倒真有点焚琴煮鹤之感。

  且说方立青跌身悬崖,却正好闪过了三心红王一击,那下坠之势极快,立青定神下瞧,只见波涛汹涌,白茫茫地一片。他此时明知死多生少,倒反镇定下来,正如日他和罗可兰在百花谷被群兽所围时的心情。

  他长吸一口真气,略缓下坠之势,双臂一张,落入海中。

  立青自幼习得水性,落水以后,紧闭一口气,努力向崖边划去,可是浪头实在太大,立青身子被浪花卷着,离岸愈来愈远。他虽识得水性,这海中却与江中溪水大为不同,待他再露头吸气时,那悬崖已远离视界,只看见模模糊糊的影子。

  立青还不死心,又用力划着,足足过了两个时辰,天色渐暗,放目四周,除了滔滔白浪外,什么也瞧不见。立青只觉筋疲力竭,他内功精湛,换气虽感困难,一时倒也不致沉没淹溺。可是如果内力用尽,一定会被海浪吞噬。

  狂风吹着,天气越来越坏,立青自觉生望渺茫,不禁叹了口气,海水便直灌进口,他喝了口海水.精神反倒振作起来,他心中忖道:“如能渡过今夜,明日说不定能遇上航海行船。”

  他又抬头长吸一口气,忽见前面远处飘着一支巨木,立青大喜欲狂,连忙顺着波泅去,眼看便将追及,那巨木突受波浪一击,直了过来,立青闪躲不及,正好敲在他头上。

  立青只觉眼前金花直冒,一口真气将散,身子便往下沉,在这生死关头,他本能五指一伸,向巨木抓去。

  这是他全身功力所聚,嗤的一声,五指深深扣人那巨木之内,左手五指也跟着扣住,立青这时全身一松,随着巨木飘浮。他与汹涛骇浪搏斗了几个时辰,又受巨木一击,此时感到百骇皆散,半点气力也运不出。

  过了许久,天气已是昏暗,立青觉得精力恢复一些,便用劲翻坐上巨木,挟着巨木,那木杆又粗又长,倒有合抱之粗,上面漆得美观,原来是一根船上的主桅,想是船倾桅折,立青瞧着适才自己十指抓木之处,竟然深入寸余,心中不知是喜是忧,暗忖:“我功力精进如此,那昆仑秘笈当真是武林至宝。”

  可是一想一自己生死未卜,不禁苦笑道:“可是这又用什么用?任是天下第一高手,也逃不过命运的安排啊!”

  命运,在这黑漆漆的汪洋中,人人只有相信命运,屈服于命运,立青暗忖道:“当我流浪天涯,父亲音讯不明时,命运一直眷顾于我。当我什么也没有的时候,我一切都很顺手,可是当我得到很多……很多的时候,却……唉!”

  立青虽则坐在巨木,可以随波上下,但身子多半时候都在水中,他全身湿淋淋的。乘着浪头一高,连忙换一口气。

  这时海上寒意渐浓,天上乌云片片,无月无星,立青也不知自己飘到了何处,心中只望着黑夜快过,明日或能遇救。

  这一晚似乎特别长,立青冻得发颤,他运功驱寒,可是海水如冰,不停击在他身上,有几次他一失神,险些被波浪冲开。

  他不休不眠和巨浪抗拒,已是筋疲力竭,眼前天色仍无明意,他几乎想就此顺波而去,可是老父的音容萦绕眼前,可兰的叮咛犹在耳旁,就评这个,青春的生命活力,而这青年的体内,发挥到极至。

  好容易天边透明,风浪也小了些,立青吁了口气,只觉饥饿难当,他心中默默的盘算:“这茫茫大海,一时那近得岸,就是不被淹死,吃的喝的那里去寻?”

  他想来麦任侠毫无头绪,海洋气候变化极快,一日一夜狂风,此时云破天青,天色越亮,风浪越小,立青这才能躺在巨木休息,他一夜未曾阖眼,心中又想不出妥当计较头昏昏的竟然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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