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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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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青依言把全身关节一松,只觉得那口真气愈来愈远,自己渐渐进入一种飘飘然的境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和尚叫了声‘起’来,立青才觉得神智一清,他抬头一看,顶上密林隙孔中射入点点刺目之光,已经是日正当中了。 他一低头,只见自己浑身上下全部被汗水透湿了,回头一看老和尚,只见他面上异常红润,顶门尚自冒着丝丝蒸气。 立青道:“大师,你的脸色好红……” 老和尚一挥手阻止他说下去,却低声道:“你快出去,何克心在找你了哩。” 立青心想:“你怎么知道的?” 但他仍是赶快奔了出去,跑到林外,却不见何克心的影子。他心中一动,知道老和尚必是有意借题支开他的,这个念头一起,他再也忍不住又悄悄地走了回去。 他探首一看,只见老和尚满面肃然地盘膝坐在地上,面色由那异常的红色渐渐复原,立青恍然大悟,他心中一阵激动,暗暗叫道:“原来大师是拼费自己的功力来助我早成……他……他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呢?……” 正在这时,忽然远方传来一阵喊声:“立青,立青,你跑到哪里去了?” 立青知道是何叔叔在喊他,他连忙悄悄又退了出来,走出密林,只见何克心正站在那块巨石上面四处观望,立青跑上前去叫道:“何叔叔,我在这里。” 何克心道:“立青,你练武也太勤奋了,看你把全身衣衫都汗透了。” 立青唯唯诺诺,何克心忽然凌空飞起,这一跃,竟达到五六丈高,加上原来在巨石上的高度,只觉得他如一粒弹丸一般射向天空,身形愈来愈小,直把立青看得心驰神眩,讶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何克心的轻身功夫是一件令人难解的奇事,当年大雾之中他夜闯鬼愁谷,飞身如履平地,少林方丈无眉禅师直以为是昆仑掌教长春上人观临,然而何克心却又不承认是昆仑的掌门。 立青望着何叔叔在空中挥舞着两条破袖,如神仙一般冉冉而降,他方叫得一声:“何叔叔,您的轻功……” 何克心在空中突然猛降而下。口中叫道:“立青,留神接掌……” 立青猛提一口真气,身形顺着何克心的冲势自然而然地一转身,反手已拍出三掌。 何克心在双足即将落地的一霎时间,身形竟然在空中一停,他单掌如闪电般封了过去,不仅把立青的三掌对住,而且攻势反倒强了一倍有余。 立青见到这一掌的妙处,心中不禁又惊又喜,只这一刹那间,何克心的掌已按到胸前,立青左掌一圈,右掌待要发掌,忽然身上一软,力道提不上来,何克心的掌心一触即发,立青退了五六步。 立青心中知道这是方才和老和尚尚在密林中急行运功,自己没有休歇之故。何克心望着立青起手落步之间,招出如风,原是一脸喜色,这时却是面色肃然,负手轻轻叹了一声。 立青还不知何克心所思,何克心喃喃地道:“……强求不来的……” 立青兀自沉醉在方才何叔叔那一记妙招之中,这时闻言道:“什么强求不来?” 何克心叹道:“欲速则不达,难道世上真没有又好又快的办法?” 立青一怔,何克心道:“当年全真教一代宗师青木道长呕尽心血。在短短的数年之内造就出一个陆介来,陆介弱冠之龄却连获奇缘,龙涎香异宝使他省却了一甲子苦修功力,便他毕竟在沉沙谷中之一战与敌俱没,赫赫不可一世的全真教从此一蹶不振,可叹啊可叹!” 昔年陆介与韩若谷誓死大战,双双沉入沉沙谷的掌故在武林之中真是三尺童子也知,立青如何与韩若谷誓死大战,他不知何克心为什么说起这个来了? 何克心接着道:“传言陆介濒死之际突通天人,驭剑飞身斩了韩若谷,他早起先中的一剑,又何尝不是因为功力未臻心能二用。若当时换了青木道长,以他数十年苦修之功,偷袭对他岂能得手?一分历练一分功夫。纵然天赐奇缘,火候未足又怎奈何? (陆介血战沉沙谷事详见拙著沉沙谷。) 立青这才知道何叔叔的感慨是因己而发,他想自己方才全是因为跟和尚练功消耗体力太多,但还是不说的好。 何克心仰望天空,沉思了半天,喃喃地道:“欲速则不达?哼,不达也叫你达!立青,今天休息,明天我传你上乘内功!” 他说完便走了,立青心中十二分的激动,他想到何克心和老和尚的殷切授功,又想到自己方才领悟的那些武学上乘妙谛,心中一会儿兴奋,一会儿感激,茫茫然望着天…… 天,黑了。 立青躺在石洞里,他想着何叔叔今天所说的一番话,他仿佛见着昔年的沉沙谷大战,那场血战早被武林中人绘影绘声地编织成美丽的史诗,黑暗中立青仿佛目睹着陆介威风凛凛的神姿,他叹了口气,喃喃地道:“他虽然只活了二十岁,但是,这已经太够了。” 天亮的时候,何克心走了过来,他轻声道:“立青,醒了么?” 立青爬起身来,何克心道:“你随我来。” 立青跟着他,天还是鱼肚白色的,转了几个弯儿,立青不禁惊奇起来,原来何叔叔领他所去之地,正是昨日老和尚带他来的密林。 何克心带他到了昨日老和尚带他来之地,反首笑道:“这地方是我昨夜才发现的,真是个隐密的好地方。” 立青忍住笑,何克心道:“立青,你盘膝坐下,提气运行。” 立青依言做了,何克心也盘膝坐在他对面,一伸双掌抵住了立青的双掌,立青的真气自然而然地顺着昨日老和尚所引导的道路运行起来。 当何克心的双掌一触及他的双掌时,立刻一股纯和之气传了过来,竟是处处逆着全身穴脉而行,立青要想顺着它,但自己真气竟不受控制,只是照着昨日的情形越传越快起来。 何克心却是顺着他的来势一吞一吐,立青立觉一种温和之气打入自己的穴脉之间,那原有的真气运行又加快了几分。 每当何叔叔一吞一吐,便有一阵热潮打入了穴脉之间,奇准无经。立青觉得身内仿佛多了一些什么东西,但又觉不出究竟是何物,只是运行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顺势。何克心的脸色却是愈来愈惊奇,最后两股真气缠在一起,互不相让,何克心满脸惊色,潜心思索了一会儿,大喝一声道:“吐气!” 立青把那口真气吐了出来,何克心放开了手,问道:“立青,你以前的功夫不是你爹爹教的?” 立青点了点头,何克心道:“教你之人是怎样一个人?” 立青道:“韩叔叔是个气度威猛的中年人。” 何克心咦了一声,喃喃道:“中年人?难道世上又出了这等高手?他——韩叔叔是个道人吗?” 立青奇道:“韩叔叔怎么会是道人?” 何克心紧接着道:“那么他是个僧人?” 立青更奇道:“不,韩叔叔是俗家人,不是出家……” 何克心面露紧张之色。他一跃而起,大叫道:“那么他是三心红王的徒弟!” 立青也惊跃而起,急声道:“不,不可能……” 何克心道:“你怎么知道?” 立青道:“三心红王有一个徒弟叫‘追魂钢羽’的,他和韩叔叔是生死大敌。” 何克心不禁怔住了,过了一会儿,他仰首潜心思索起来,立青站在那儿很觉无聊,何克心想了一会儿,忽然拍手道:“啊——原来如此。” 立青道:“什么事情,何叔叔?” 何克心道:“我实想不透你那韩叔叔是谁。”说到这里他也停了下来,凝视着立青道:“不管你是谁,说来我可还得谢你一声哩——” 立青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他接道:“方才我以为毕生功力所骤的纯阳之气打入你穴脉之内,却遇到你的体内真气相抗,我若要压过你的真气,自是易如反掌,但是我一触之下,发现你那真气运行之基虽甚浅薄,却隐隐透出一派博大精深的味道。我试了数次,更令我吃惊不已,从你运行之中我感出这门内功之深奥绝不在我之下,只是你功力还差得太远罢了——”说到这里,他歇了歇道:“现在我可明白啦,我是说我从方才那两下真气相抗中,悟到一两处平日不曾想到的地方,所以我说还该谢谢你哩。” 立青是个聪明人,他已经完全明白一切,必是昨日老和尚传授的运气之法在作祟,他几乎想说出这经过来,但是他想到自己说出来,老和尚必然不喜,便终于忍住没有说出来,何克心道:“你先出去罢,以后——每天这时候到这里来。” 立青应了一声,怀着异样的心情走出了密林。 落日的夕阳替这荒凉的山区平添了几分艳色,立青躺在一棵大树打盹。金黄色的夕阳照在他的头发上,一半成了金发,一半成了紫发。 他一翻身爬了起来,睁眼一看,只见一张笑眯眯的老脸横在眼前,他不禁疑惑地道:“大师,是什么时候啦?” 老和尚笑道:“你快起来,随我走。” 立青揉揉惺讼睡眼,跟着老和尚走,果然三转两转,又转入了那密林去了。 老和尚笑道:“何克心在洞里吐纳运功,我这好地方绝无人能找得到,嘻嘻。” 立青忍不住笑了起来,老和尚攒了他一眼,不知他笑什么,他指了指地上干草道:“坐下。我们继续练。” 立青坐了下来,老和尚伸手按在他背上,运气之下,又迅速地流通百脉起来。 立青立刻觉得全身有成不出的舒服,尤其是早晨何叔叔打入真气的穴道,真是血阳气顺,一股详和之劲缓慢透出,散向全身,他努力驾驶着那口真气,越转越快。 过了半个时辰,老和尚忽然咦了一声,他似乎发现了一件怪事,只见他皱着眉,凝目望着立青,又过了一会儿,他又咦了一声,这一次他可奇得站了起来。 立青那一口真气正好从丹四下回升上来,他吐了出去,也站起身来,只见老和尚摸着光头潜心苦思的样子,立青不敢打扰他。 过了半晌,老和尚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立青奇道:“大师,什么事好笑啊?” 老和尚笑着拍手道:“我知道了,今天早上何克心可曾传你吐纳的工夫?” 立青点了点头,老和尚道:“怪不得一日不见,你运行的真气大大不同了。”说到这里,他忽然翻了翻眼珠,喜孜孜地道:“何克心一生练功专传外家着手,我老衲倒要试试你的内力究竟走的是什么路子?来来来,我们再练练——” 他不由分说,一把扯住立青,硬拖他坐了下来,又重行运气。 运行一周完毕,老和尚一跃而起,抱着光头叫道:“不对,不对。” 立青好奇心大起,嚷道:“什么不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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