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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第十章 侠侣芳踪

  霎时之间,陆介觉得整个世界在变了,变得那么快,那么突然,使他丝毫没有准备;他觉得那“大哥哥,亲爱的大哥哥”的声音仿佛来自那无垠遥远的地方,那些逝去的童年像是从脑海中拨开了重重的烟雾,逐渐地出现,逐渐地清晰……

  于是,陆介的眼前出现了那柳曳花红的江南大庄院,他的耳中出现了那悦耳的翠乌春啼,而他自己变成了一个年仅十岁的小童,在那簇簇锦锦的小径上轻盈地走着,一声又一声地轻喊:“大哥哥,是我,是我,我是小真……”

  陆介只觉一切的幻景都消失了,眼前是真实的,真实的小真就站在眼前,那美丽的泪眼中还带着昔日那熟悉的光采,正一步一步向着自己走近。

  他的血液像煮开了一样地沸腾,他茫然地张开了双臂,那个长成了的小真闭上了泪汪汪的眼,倒伏在陆介健壮的胸膛上。

  陆介紧紧地抱着她,两行热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也不知道是悲伤多些还是喜欢多些?

  他的泪滴在她的脸上,随着那美丽的脸颊流下,和她的泪水合成了一片,她轻轻地仰起了头,头上的道冠跌在地上,露出了头上如云的秀发,不知怎地,陆介忽然觉得心中如绞割般的一痛,他的双臂更紧紧地抱着。

  小真抬起头来,细细地看了看陆介的脸颊,她轻轻地问道:“大哥哥,真是你,真是你!我们怎么办?”

  陆介伸出右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忽然之间,一句遗忘了很久的话又想了起来——他总觉得他小时候常说这句话的,但是,这些年来他始终记不清楚那是什么话:“小真,啊,小真,我们回家去吧!”

  他说出了这句话,浑身却感到突然一震,“回家”,何处是家啊?

  小真听了这句话,顿时好像迷途的羔羊寻着了归路,她轻松地嘘了一口气,就在陆介的胸前昏然睡去。

  陆介重复地对自己说:“我有一个亲人,我有一个小妹妹……”

  他转过头来,只见那静石老道姑的脸上挂着两颗晶莹的泪珠。

  这时候,阳光普照在大地上,道观外那条黄土的小径在翠竹丛重之中有如一条黄色的缎带儿。

  但是这时,这缓带上出现了一点一点殷红的斑痕,一个踉跄的身形挣扎着到了道观的门前,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从他的肩上滴下来。

  他雪白的上齿紧咬着下唇,他一手扶着栏杆,一手轻轻地敲了敲观门,然后再也支撑不住,跌倒地上。

  道观门呀然而开,只见那冷峻的静石道姑伸出头来,她吃惊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等到她看清楚那人的面孔时,她冷峻的脸孔上更露出一种严厉的怒气,但是,当她看到那肩窝上汩汩而涌的鲜血,她的脸上又露出了无限的惊恐和怜悯。

  这时候,陆介也走了出来,他一看之下,猛可失声叫道:“啊,何三弟,你怎么啦……”

  地上的少年这时已被静石道姑止住了血,正在撒上刀创药粉的时候,他悠悠醒了过来,睁眼第一看见的就是陆介,他大声叫道:“二哥,二哥,怎么你也到这儿来啦,我——我被蛇形令主打伤……”

  陆介听得心中勃然大怒,他急切地问道:“蛇形令主?是他?好呵,他先惹咱们了……”

  何摩像个孩子似的大叫道:“我发现了蛇形令主的踪迹,他穿着黑色衣衫,黑布蒙面,我跟踪他到了前面,他忽然反转脸来骂我不该探他隐私,结果就动上了手,在两百招上,我被他刺了一剑……”

  陆介忽然觉得他和何摩之间的感情已深如骨肉,他好像自己的身体被蛇形令主刺了一剑一般,怒不可遏,他回头向现内望了一眼,只见小真正安详地睡在榻上,于是他向静石道姑道:“请前辈照顾一下伤者,在下去去就回……”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何三弟和这静石真人之间似乎有点误会,于是他连忙一揖道:“我这何三弟年幼无知,如有冲撞前辈的地方,千万请前辈多加包涵。”

  陆介也是刚烈无比的人,若是为了他自己,他是决不会低声下气赔礼的,但是为了何摩,他便毫不假思索地赔罪行礼,那静石道姑冷冷哼了一声,她与何摩也无什么大仇,只不过前日何摩追踪到此时言语上冲撞了她一下,她这人貌似冷酷,其实心地慈祥,她见何摩被人伤成这样子,心中早已不记前恨,只是表面上仍装出冷漠的模样。

  陆介对何摩道:“三弟,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他一掌推开现门,大踏步走出去,地摸了摸腰间的剑柄,蓦然施展开全真派的绝世轻功,身形如飞箭一般,掠过竹林。

  沿着地上的血迹,他的身形愈跑愈快,两旁的林木如飞向后倒去,而他的呼吸却是越来越均匀平静。

  忽然之间,他无声无息地停了下来,因为他看见前面有一个全身黑衣的人。

  他立定身形,提气大声喊道:“蛇形令主,给我站住!”

  那穿黑衣的人闻声停止前进,但是并没有立刻转过身来,他背对着冷冷地道:“什么人?报上名来!”

  他的声音显得异常沙哑,听不出是出自老年人或是青年人。

  陆介大声道:“小可陆介!”

  黑衣人似乎也为陆介这两个字震动了一下,他停了一下才道:“可是你和令狐护法交过了手?”

  陆介冷笑了一声答道:“是便怎样?”

  黑衣人平静地道:“那么你竟还敢来找本令主,胆子可真不小。”

  陆介道:“我看你还是说本教主罢。”

  蛇形令主哈哈狂笑道:“好,你知道啦,你还想要命吗?”

  陆介道:“不只我,天下人都知道啦。”

  蛇形令主忽然之间转过身来,陆介只见他用黑布从头顶蒙得紧紧的,只露出一双阴森森的眼睛。

  陆介“嚓”的一声抽出了长剑,紧紧地瞪着蛇形令主,蛇形令主不言不动,似乎在故意拖延时间,陆介正待开口,果然树顶上一声暴吼,一条人影跳了下来,那人大吼道:“兀,那里来的野小子,老夫白三光在此!”

  陆介目的是寻蛇形令主一拼,这时见白三光出现,心中一急,猛可一拔身形,就如一只大鸟一般飞了过去,白三光冷笑一声:“看打!”

  他双拳一抱虚空向上一击,一股内家真力直袭向陆介腹部,陆介旨在蛇形令主,他急切间一握真力,左掌向后猛发一掌,堪堪把白三光之拳力动向左侧,他的身形居然丝毫不受影响地前飞。

  白三光功力虽深,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时他已看清了是陆介,不由精神一奋,也是一跃而起,迎着陆介一口气发出七招。

  陆介身在空中,剑光连闪,白三光一连七招全都落空,但是,陆介终因如此一阻,落在地上。

  呼的一声,“赛哪咤”白三光也落在地上,陆介切齿道:“天全教主,你可敢一战?”

  蛇形令主冷笑道:“姓陆的,咱们迟早是要打一架的,只是不是现在,白护法,你陪他玩玩罢。”

  白三光和令狐真同为天全教护法,他听说令狐真败给了陆介,他心想着,能打败陆介,便能在教中压倒令狐真,这时是战战兢兢,一上手便是十成功力。

  陆介心中急于要寻蛇形令主一战,一面挥剑,一面注意那蛇形令主之动向,哪知三招一过,他立觉敌势逼体,险象环生——

  他心中一震,奋力攻出三剑,勉强持成平手。

  他心中暗道:“这白三光武功另成一家,功力之深,竟不在令狐真之下,我若让他缠着如何脱身?”

  他退了四步,抖动长剑,展开了全真剑法中的守势“大北斗七式”,一面苦思出奇制胜之策。

  白三光一双空掌远抓近拍,竟然比兵刃还厉害,他一连攻出十余招,始终不见陆介还击,不由胆气一壮,长啸一声,双掌暴伸暴扬,全成了进手招势。

  霎时间,漫空都是他的掌势拳影,拳劲之厚,招式之奇,真不愧了“赛哪咤”三个字。

  但是,白三光自己心中开始暗暗吃惊,因为他的攻势虽然越来越强,但是陆介却始终是那么几招,而他的百般攻势直如碰着一片绵绵密密的剑幕,分毫不能得逞。

  当日陆介大战令狐真之时,陆介攻守兼施,方始战成两败俱伤,而此时他竟轻松无比挡住了白三光的疯狂攻势,这一方面是由于陆介的功力和经验都有了显著的增加,而白三光是以空手对敌,另一方面是他此刻所施的“大北斗七式”乃是全其派无上防御妙招,只守不攻,却能守得毫无破绽。

  正在这时,忽然林上一长怪笑,又是一条人影飞快地纵了进来,那人虬髯葛衫,竟是那天台摩君令狐真。

  只见他停下身来望了望战局,冷冷笑道:“白老大再加几成功力也是枉然。”

  白三光听得心头火起,不禁重重地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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