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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凌霜姥姥厉声道:“好小子你信口胡说,照你说来,姓陆的小子已练就先天气功不成?”

  那韩若谷没有料到她问这一着,怔了一怔道:“小可只听得轰然巨响,出看时,令徒已横尸地上!”

  凌霜姥姥明知必是自己徒弟逼人家动手才丧命的,但她心胸窄狭,巴不得节外生枝找个藉口把陆介立毙杖上,当下双目一翻,仰天大笑道:“好个全真高徒,好个先天气功,我瞧那伏波堡中装腔作势的老牛鼻子敢情就是个冒牌货,人家青木道长哪会是他那分德行?好,陆小子,你若有先天气功就隔空把这石笋击断,我老婆子马上走路,否则,嘿!我凌霜姥姥一生最痛恨的就是招摇撞骗的无耻之徒!”

  她这番话说得极是狡猾,她暗忖就算这小子跟青木牛鼻子学了一点先天气功,但是没有几十年功力哪能隔空击断那庞然石笋?

  忽然有个朗然声音插道:“老巫婆好生贼滑,哼,我姓何的可是光棍眼中揉不进沙子……”

  正是那神龙剑客何摩,一语点破姥姥的心机。

  但是凌霜姥姥何等厉害,对何摩之言恍如未闻,大声对陆介喝道:“姓陆的,你到底有没有种?”

  陆介正在为许多不解之事所困惑,猛然听得这句话,他胸中热血上涌,昂然道:“有何难哉!”

  “呼”的一声,全身衣衫暴振,一股玄门先天气功已自发出!

  轰然震耳之声大起,那远处庞然石笋竟被击成碎块,落雨一般洒了下来!

  普天之下,武林中人,以为绝传了十年的先天气功,今日重现在陆介的身上!

  凌霜姥姥惊得呆了好半晌,才勉强哼出一声,一顿长杖,身形如大鸟一般倒飞而起,几个起落,隐入林中。

  铁笔秀士程绰和追云狒罗迪宇更是心惊胆战,道了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俺们今日告退。”

  也自双双纵跃而去。

  那少年秀士韩若谷望着满天飞扬的灰尘石屑,白皙的脸上流过一种难以形容的神色。

  陆介望着悠悠长天,暗道:“这场误会总算说清楚了,这何摩端的是条好汉子,他见我受围,立刻挺身逗怒那凌霜姥姥,分去我一个大敌……这韩若谷难得替我解说清楚,若是我自己来说,必然没有这么清楚。”

  “嗯,这韩若谷功力之深犹在凌霜姥姥之上,他年纪轻轻却具这等惊人身手,也不知是哪一派?”

  何摩朗声道:“陆兄先天气功委实称得上无双维学,我何某叨光在武林中声名必然提高不少,哈哈!”

  陆介心中对这两人极是感激,知他是指冒充他的名头的事,忙道:“是小弟一番胡为,害得何兄惹上一身麻烦,真是心中难安,又蒙义加……”

  韩若谷朗朗大笑,抢着道:“小弟与陆兄一见如故,瞧那老婆子先自有了几分讨厌,再说小弟确实目睹陆兄被迫下手伤人,自是应该实情以告。”

  何摩年纪甚轻,看来极是胸无城府,笑道:“韩兄方才那手真漂亮极了,可否以师承相告?”

  韩若谷应道:“小弟几手粗浅功力哪能登得大雅之堂。”

  陆介生性豪迈,龙口道:“韩兄何以得知小弟践姓?”

  韩若谷笑道:“陆兄现已名满天下,小弟自然得知。”

  陆介望了他一眼,他却冲着陆介一笑,陆介心中一凛,分不出是在说笑话或是另有他意?

  何摩直率得很,大声道:“今日得识二兄,实乃平生快事,小弟意欲与二兄痛求一醉。”

  韩若谷大笑道:“有客无酒,有酒无肴,求醉焉得?”

  他的笑声充满着豪气,大有“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意味。何摩从他那身褴褛不堪的破衣袋中掏出一只小葫芦来,笑道:“小弟自幼学武不成,却学得酷赏杯中之物,这葫芦美酒看来虽少,实则乃是五十年以上的陈年梅酒,性烈而醇,后劲尤大,二位可要尝尝?”

  陆介见这衣衫破烂的少年,虽然有些蓬头褴褛,其实朱唇皓齿,双眉斜飞,双目之中透出一种智慧的光芒,心中暗道,这少年奇侠,游戏风尘,当真是位人杰。

  韩若谷道:“有酒无肴,未免不佳,小弟进献一物——”

  猛然伸手一弹,两颗石子如流星一般飞了上去,“噗”,“噗”两声,两只大野雉应声而落。

  陆介暗道:“这韩若谷好深功力。”

  何摩喜道:“小弟当与叫化子们厮混,学得他们‘叫化鸡’的绝技,待会儿小弟来个‘叫化鸡雉’给两位下酒。”

  这三人愈谈愈是倾心,陆介起先对韩若谷尚有几分防范之心,这一席话谈下来,竟是推心置腹,相见恨晚。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黑了,何摩道:“两位到那边石岩上刮一些岩盐来,小弟来整置这两只野雉。”

  华山南麓,菲白河一带,古来甚产岩盐,往往石缝上就有薄薄一层,当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陆介和韩若谷捧着一掌岩盐回来时,何摩已笑嘻嘻地拣了一捆柴技和一大包湿泥来。

  陆介看着何摩熟悉地把岩盐和在泥中,调匀了涂在野雉身上,燃起柴火来架在上面烤,那火光熊熊中,天渐渐全黑了。

  红色的火焰跳跃着,枯枝不时发出“僻啪”的爆声,何摩蹲在火旁忙着,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现出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孔,他手忙脚忙地翻弄着火上的野雉,不时抬起脸来稚气地对着陆、韩两人一笑。

  那柴枝冒着白烟,湿泥烤干后,一股甜香直冲出来,陆介望着不禁轻叹了一声。

  韩若谷道:“陆兄叹息什么?”

  陆介喟然道:“小弟幼遭大变,伶仃孤苦,此时美景良朋。不禁有怀乡之思。”

  韩若谷闻言也轻叹了一声道:“陆兄所言,于我心有戚戚焉,小弟幼时……”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不言,陆介正在奇怪,何摩叫道:“两位别掉文了,瞧小弟的‘叫化野雉’烤好啦。”

  “啪”一声,他敲开了干泥,那野稚的毛全随泥而落,露出白色干净的肉来,香味四溢。

  那两只野稚特别肥实,何摩分成三份,笑道:“小弟酒瘾已发,两位包涵则个。”

  伸手扯开那只葫芦,仰天喝了两口,咬了一大口肉,才把葫芦递给韩若谷,笑道:“韩兄尝尝这陈年好酒。”

  陆介暗笑道:“这何摩小小年纪,人也长得秀俊无比,却是粗豪如斯。”

  韩若谷喝了两口,大叫好酒,吃了一口稚肉,更是赞不绝口。

  陆介拿了两把柴加在火中,不一会那柴火旺了上来,火焰腾跃怕有大半个人高。

  天空星星眨着眼睛,四野恬静得有如坟场,三个少年的心扉在温暖的火光中渐渐地打开了,那先前咬文嚼字的对话一扫而空,虽然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少疑问,但是三个人提都不提,只畅怀地谈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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