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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辛平一面催马西奔,一面心里暗骂:好呀,玉妹妹你倒痛快,爹快急死了,你倒独自游山玩水起来,我赶上你不给你一些厉害才怪哩!

  黑龙驹脚程如飞,转眼早出了西城,辛平在马上抬头一望,见一座不太高的小山横在前面,暗忖:“大凡什么洞必在山上。”马缰一抖,直扑上山。

  这山并不很高,但狭窄的山道两旁夹路尽是梅花,红白相映,蔚成一片花海,竟与沙龙坪的梅林很有几分相似之处。

  辛平触景情生,不期然又想起酷爱梅花的梅公公,心里一阵莫名惆怅,猛砸马腹,发狂的奔上山去。

  他在山坡上转了几圈,这儿除了成岭梅花之外,并未看到一个洞穴,那玉盘洞更不知在什么所在了,辛平不禁暗急,忖道:“难道她已经走了?要不然,便是我找错地方啦!”

  他怅然若失呆立了一会,正准备下山,突听得远处传来一个清脆娇嫩的声音叫道:“是谁?是谁啊?快到这边来!”

  辛平吃了一惊,扭头望去,那声音似从十余丈外一处山崖后传出来的,当下未遑多想,滚鞍下马,纵身掠去!

  转过石崖,却见一丛梅花树下,果然隐着一个低矮的洞穴,这时洞前蹲着一个浑身红衣的女童,正两手紧紧按在地上,不知在做什么?急得满头大汗。

  辛平见那女童年纪模样虽然与店伙所说一样,但却不是林玉,忙赶过去问道:“姑娘,你要干什么?按着是个什么东西啊?”

  那红衣女童急道:“快帮我一个忙,我的衣袋里有一只白玉盒儿,你替我取出来!”

  辛平伸了伸手,突然想起那衣袋正在女童腹部,自己跟人家一面不识,男女有别,怎好伸手到人家一个姑娘怀里去掏摸?忙又缩手,喃喃道:“姑娘!我替你按着这地上的东西,你自己取那玉盒可好?”

  红衣女童猛摇着头,道:“唉呀!你快一些吧!这东西难得捉到,一换手,必被他逃了,求你替我把玉盒儿取出来,等一会我送你一件好东西!”

  辛平十分为难,两只手伸缩几次仍是不好意思探到那女童怀中。

  红衣女童跺脚急道:“你这人是怎么搞的呀!我这东西要是逃了,我可要你赔的!”

  辛平无奈,只好闭上眼睛,伸出右手,探到那女童怀中,触手处一阵温暖感觉,似有一股暖洋洋的热流,循指而上,吓得他又是一怔。

  那红衣女童急声道:“唔!就在这只袋里,你摸呀!快些!快些!”

  辛平咬着牙,紧闭双眼,右手飞快地探进那女童贴身衣袋中,掏出一只盒儿,看也不看,随手向地上一摔。

  那女童又叫道:“喂!你别摔呀!你快把盒儿打开,盖在我手臂上。”

  辛平只得照她吩咐打开玉盒,覆在女童手上,那女童突然快逾电闪般双腕一翻,“蓬”地一声,合上盒盖,把那玉盒儿抱在怀里,闭目向天,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啊!总算被我捉到了,总算被我捉到了!”

  她只顾心满意足,喃喃不休,好像把辛平帮她取盒之事,早忘到九霄云外,连睁眼看他一眼也没有。

  辛平不禁有些气,冷冷道:“你捉到了什么?值得这样高兴?”

  红衣女童好似一惊,睁开眼来,眨眨两只大眼睛,笑道“对啦!我该谢谢你才对,要不是你赶来,我真拿这只绿色蜈蚣没有办法呢!你不知道,我就这样按着它已经快两个时辰了,偏是忘了先取出玉盒出来,这儿又连一个鬼影子也见不到!”

  辛平吃惊到:“绿色蜈蚣?你捉这蜈蚣做什么用?”

  红衣女童笑道:“你不知道,这东西好处大了呢!我师父寻了一辈子,到现在也只捉到过一只,据他老人家说,这种绿色蜈蚣天下只有三对,想不到竟被我捉到一只。”

  她娓娓道来,似是十分得意,辛平却越听越惊,忍不住问道:“蜈蚣全都有毒,你不怕牠会咬了你的手?”

  红衣女童格格笑起来,俏皮的一歪头,道:“你真是傻子,我要是怕被牠咬,还敢空手捉牠么?你瞧,牠咬着我了没有?”

  说着双手向辛平面前一摊,一副娇憨姿态。

  辛平低头一看,但见她那一双小手又细又白,直如玉石雕就,连一丝疤痕暗点也没有,青葱般十个指头,更比出土新笋还要嫩上一倍,他心头一阵狂跳,缓缓抬起目光,见她穿一身猩红短袄,头上梳着两根发辫,红唇白齿,笑起来露出大大两个酒窝,被背后梅影一衬,真如图画中人,一时倒不觉看得呆了。

  那女童见他失神之状,“噗嗤”笑了起来,道:“你瞧我很美吗?”

  辛平脸上一红,突然想起方才探手入她怀里取盒之事,更加羞窘万分,半晌竟答不上一句话。

  红衣女童自负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师父就常说我很美,说我将来长大了,必是个美人胚子呢!啊!对啦,我正要问你,什么叫做胚子呀?我一直就不懂,美人就美人,干吗又加上胚子呢?”

  辛平听着感话,睹着秀色,幼小的心灵,顿时也激荡异常,连忙镇摄心神,笑道:“这意思是说,你从娘胎之中,便已注定将来是个美人了。”

  红衣女童道:“这就对了,我娘一定也很美的,唉!可惜我已经记不清她是什么模样了。”

  辛平不解地问:“你自己的亲娘,怎会记不起来,难道你从小就离开了她?”

  “是啊!”那女童点点头:“我听师父说,两岁时我娘就死了,以后我便跟着我师父,是师父带我长大的。”

  辛平诧道:“那么你爹爹呢?”

  那红衣女童听了这话,突然脸上笑容一敛,隐隐竟掠过一抹怒意,冷冷摇摇头道:“我没有爹爹,你不要问他。”

  辛平暗地一惊,忖道:“哪有人竟没有爹爹的道理?”但他看她不悦之色,却不便再问。

  红衣女童似乎也觉得有些歉意,笑笑又道:“谈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

  辛平挺了挺胸,道:“我姓辛,名平,人家都叫我小侠金童辛平。”

  红衣女童“噗”地掩口笑道:“啊!原来是辛小侠,久仰得很。”

  辛平忙道:“不敢,不敢,不知姑娘名字叫什么?”

  红衣女童笑道:“我姓何,名叫何琪,就是斜王旁一个莫名其妙的其字。”

  辛平忍不住也笑起来,忽然心头一动,暗道:“这就怪了,她既然没有爹,怎知道自己姓何呢?”

  他张张嘴想问个明白,但想到刚才已惹她不快,只好把问到口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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