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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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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山民脸色一沉,正容道:“但是梅某却也是天生不服输的傲骨,二位如果有意,梅某拼了老命,也要用手上这柄长剑,向二位讨教一番!” 黄木冷笑道:“那是再好没有了!”欺身而上,扬手就是一掌劈了过去。 梅山民功力虽失,但身法剑招,却依然娴熟于胸,奋然振剑一挥,脚下斜斜踏出一大步,一招巧妙地“寒梅吐蕊”已经疾拂而出。 然而,黄木老人是何等高手,掌未递到,那雄浑的内家真力早已泉涌而至,梅山民奋力挥出的剑势,被他内力一窒,登时施展不开,脚下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地上。 枯木老人看得眉头又是一皱,心忖道:“看来梅老儿所言不虚,他这等架势,显见并无丝毫内劲呀!” 但黄木老人却是得理不饶人,右脚轻点地面,纵身一掠,如影随形跟踪而上,铁掌扬处,又是一招“推山填海”撞了过去。 梅山民虽有长剑在手,无奈高手过招,八成是以内力厚薄才能决定胜负,以他这般年迈力衰,举剑都有些吃力,怎能抵挡住黄木老人那排山倒海的掌力。 但在这剎那之间,一点豪念,却从他枯寂的心田中升起。 “梅山民啊!你生平逢过多少生死存亡的大战,何曾略显畏怯,男儿血战而死,岂不强似这样衰老颓败,老死荒山?”一种英雄激昂的心情使他突然变得坚强起来,大喝一声,长剑连闪,绕身抢进,竟全力施出了他那打遍天下的“虬枝剑法”精奥之着“冷梅拂面”! 掌剑虚触,梅山民又是一个踉跄,胸口一阵甜,“哇”地吐了一口鲜血,黄木老人也被他这奇奥剑势逼得一缓,怔怔望望一旁的枯木老人,没有再度出手。 梅山民一沉气将口中余血尽咽下肚去,横剑惨笑道:“来呀!鹤如虹,怎么不打了?咱们还没有分出胜败呢!” 枯木老人把头直摇,缓缓走了上来,向黄木道:“我看梅老儿果然已经功力废去,咱们就算赢了他,也无法宣告天下,走吧,咱们还是去找辛捷去!” 梅山民天性刚毅,宁折不曲,听了这话,忽然从内心里生出一种羞惭和悔恨,我真的老了吗?不!不!七妙神君可以血战而死,却永远不会向敌人乞怜保命的! 他突然一振手腕,咬牙挺起长剑,一声厉吼,连人带剑向黄木老人冲了过去! 这时的梅山民已成了一头疯虎,他眼中既无敌人,也没有招式,他看见的彷佛只有那每一个人都无法逃避的生命终点──坟墓,但他毫不畏怯地,奋勇向死亡冲了上去。 黄木老人尚在沉吟,扭头看见梅山民狂奔过来,无暇多想,闪身让开三尺,左手一挥,“啪”地一掌,印在梅山民前胸上! 梅山民本已用力过猛拿桩不稳,再吃掌力一阻,登时惨哼一声,身子凌空飞起,在空中翻了几个滚翻,“叭”地一声响,摔倒一株盛开的梅花树下。 林氏姐妹失声惊呼,狂奔而出,抱起梅山民伸手探他鼻息,两人都吓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泪水无声地从她们面颊上缓缓流下,一颗颗一滴滴滚落在梅山民胸前,滚落在这一代鬼才“七妙神君”紧握剑柄的手背上良久,良久,林汶才“哇”地哭出声来,嘶声叫道:“梅公公!梅公公!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但梅山民毕竟已吐出他这狂傲一生中最后的一口气,他手中仍然长剑在握,又躺在酷爱一辈子的梅花树下,虽然他是离开了这个世界,但想来内心该是平静无憾的了,或许他仍有一件憾事,那就是未能在临死之前,目睹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爱徒辛捷,携妻率子依偎在他身边。 他对这世界应该是满足的了,因为他称雄一世,最后慷慨赴死,依旧丝毫未坠“七妙神君”这光辉灿烂的声名,所以他死时竟未留下一句遗言。 晨曦消去,一轮红日缓缓爬上远处山巅,阳光透过梅枝,洒在梅山民皱纹遍布的脸上,映成一朵朵一丛丛梅花的影子,晨风过处,飘下两三片花瓣,轻轻无声地坠落在他胸前。 林氏姐妹哭得声嘶力竭,昏然欲绝,待林玉突然想起杀死梅公公的仇人,抢剑跃起身来,枯木黄木早已去得无影无踪,只隐约听得远处随风飘来一阵话语:“你们告诉辛捷,他要报仇只管到松树林来找咱们兄弟……” *** 夕阳衔山,一日又尽。 淡淡暮色之中,通往沙龙坪的小道上,忽然传来“得得”蹄声,转眼间两匹健马飞驰过来! 马上坐着两个浑身孝服的年轻姑娘,两人全不过十几岁年纪,但马鞍边却各悬着一只包裹,极似要出远门的模样。 年长的一个文质彬彬,十分纤弱,年轻的一个则英气隐现,背上还斜背着一柄长剑,两人低头催马,不多久,便消失在小道尽头。 夜色已深,二人到了一个镇市。 年纪轻的姑娘勒住丝缰,低声向另一个道:“姐姐,天黑尽了,咱们就在这儿过一夜再走好么?” 姐姐双眉紧皱,沉吟道:“玉妹,我心里有些怕,咱们从没有单独上过路,要是遇上什么坏人……而且,咱们也该尽快找到辛叔叔他们,把梅公公的死讯告诉他,请他去替梅公公报仇!” 妹妹道:“急也不在这一夜,咱们还是找一家客店休息一晚,明天早些上路就是啦!” 她好像处处显得比姐姐老练许多,说完话,也不再问姐姐同意,丝缰一抖,便当先进了大街,做姐姐的无奈,也只好随后跟来。 原来她们正是从沙龙坪连夜赶程,要将梅山民死讯飞报辛捷夫妇的林汶和林玉。 这时已交初夏,街上行人稀少,姐妹俩策马转了一圈,竟没有找到一家客店。 林玉有些不耐,低声诅咒道:“这是个什么鬼地方,连一家客店也没有,气死人!” 林汶道:“咱们还是连夜赶路吧!找一处大些的市镇,再歇也是一样。” 二人正要圈马出镇,蓦地,忽听见一声呼叫:“高战啊!你在哪儿?” 林汶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又停了马,侧耳倾听,心里“噗噗”乱跳起来。 林玉喜道:“姐姐你听,有人叫高大哥哩!” 话声才落,两膝一碰马腹,迎着那呼声便飞赶过去。 林汶不知是喜是愁,一面跟着妹妹,一面心里暗忖,这人会是谁呢?怎会夜静更深的时候,在这里大声呼叫高大哥的名字? 思念之间,果然又听见一声呼叫:“高战啊,你在哪儿呀?” 林汶心里猛地一跳,情不自禁用力一抖丝缰,那马儿真也通灵,四蹄一放,竟越过了林玉。 林玉急忙叫道:“姐姐,慢一些,等我一等。” 姐妹二人放马疾奔。不一会转到城门边,黑形中突地奔来一个人,一面飞走,一面又叫道:“高战啊!你在哪儿?” 林汶惊得急勒座马,但已趋避不及,马儿直向那人撞了过去!林汶失声叫道:“当心!马来了!” 那知喝声未落,那人却极快地一扭腰,曼妙无比地从马头边一闪而过,奔马虽急,竟连他一片衣角也没碰到。 但他刚刚避开林汶的座马,林玉飞骑恰好也到,那人突然大叫一声,翻掌一挥,“噗”地声响,竟将个马头拍成粉碎,座马失蹄向前一栽,登时把林玉从马背直摔了下来。 林玉人在空中,匆匆使了个“鲤鱼打挺”,腰一弓一挺,头上脚下,轻轻落在地上。 那人低叫一声:“好身法!”上前一把拉住林玉的手臂,问道:“女娃儿!你是会家子,一定知道高战在哪儿了,请你快告诉我!” 林玉抬头一看那人,吓得失声叫了起来,原来那人一身绿色破袍,乱发蓬松,脸上又黑又脏,瘦骨嶙峋,直如城隍庙逃出来的饿鬼,而他握在林玉手臂上的五指,却如五道黑色钢箍,根根捏在她“曲池”穴上五寸之处。 那人见她不答,手上突然加力一紧,厉声道:“你不说吗?你不说吗?我要你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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