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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他诚恳的说着,脸上热情真挚,姬蕾想起负心无良的高战,心中又酸又痛,不知如何是好,她心念一转,嫣然笑道:“好啊,我不离开你就是。”

  高战心内如中长刺,姬蕾忽道:“有些人自以为聪明,见异思迁,最是忘恩负义。”

  她这没头没脑的一骂,高战心中一惊,暗忖:“他骂给谁听,难道她看到我么?”

  忽然洞外脚步之声大作,姬蕾见话不生效,又道:“我还是喜欢像你这样诚实的孩子。”

  那青年喜出望外,睁大眼睛望着姬蕾,高战注意渐近的脚步声,是以没有注意,那脚步声愈来愈近,不一会,走来十几条大汉。

  那青年一翻身拾起长剑,护在姬蕾身前,姬蕾也拔出蛾眉刺,那为首的人笑道:“小子,快快束手就缚吧!”

  那青年冷笑道:“要在下之头却也不难,只得依在下一事。”

  他仗剑而立,倒也威风凛凛,众人都知他剑法高强,一时也不敢逼近,那为首的人道:“在下敬老兄是汉子,有话尽管说。”

  那青年道:“只是各位不伤这姑娘一根头发,在下立刻随各位去。”

  那为首的想道:“这姑娘虽说与我帮为敌,可是从来未曾杀过我帮一人,而且听说她与久绝江湖世外三仙关系颇深,杀她却有何利?”

  当下装作慨然道:“这事包在我身上,这如花似玉的姑娘,摸都舍不得重摸,怎能忍心杀她。”

  他胜券在握,言语中自然流露出一种轻薄之态,姬蕾又羞又急,心中又恨高战为什么还不出手。

  原来高战第一次走近洞旁,她便借火光瞧见,当下百感交集,对于这个负心人真不知是爱的多,还是恨的多,她这半年到处乱闯,结识了这个江湖上人称“怪剑客”的小余,在他呵护下倒也并未吃亏。此时陡然见到高战,面貌如昔,英风勃勃,不由怦然心动,恼恨之心消了几分。

  她略一沉思,生出一计,假装和小余亲热,想要气高战一个够,然后再在他千万软语下化怒为喜。岂知人算不如天算,高战先受辛捷所说影响,一上来成见便深,是以迟迟不曾出面。

  姬蕾见高战并不出面,小余多情的眼光始终凝注着她,她苦恼已极,那为首的道:“咱们就这样办,让这位小姑娘离去吧!”

  高战在考虑这洞中狭小,一出手便和这许多人的兵器搏斗,一定得想一个好方法才可,他想着自己所学的武功,要找出一套最适宜的,是以迟迟未能出手。

  姬蕾见情势已急,她胸中愈来愈冰凉,忽然想道:“他原来对我的死是求之不得,罢了!罢了!死在这真诚多情的人怀中,也胜似一个人日后飘泊浪荡。”

  她性子刚硬,在这生死关头毅然决定,可是想起自己一生命运,全部少女的情感托负于一个负心郎君,不由悲从中来,一颗颗眼泪流了下来。

  她一伸手握住小余的粗大臂膀,但觉安全无比,她柔声道:“小余大哥,咱们死就死在一块!看这些没良心的人有什么好处。”

  小余被她一握,登时精神百倍,他一向敬姬蕾有若神明,此时只觉一只又滑又腻小手捉住他的手臂,真不知是真是幻。

  姬蕾又道:“小余大哥,我生不能嫁给你,死后再嫁给你吧!”

  她此时神智已昏,脱口而出,小余惊喜欲狂,高战刚好想通如何应付青龙会众人的手法,心中刚喊一声“成了”,忽然听到姬蕾柔情无限的说着,他一揉眼睛,看见姬蕾挽那着青年,一副同命鸳鸯的样子,只觉眼眶一热,泪水渐渐充满,他一咬下唇,心中默默道:“就是今日死了,也不能让眼泪流下。”

  他心中尽想着儿时爹爹所说的话,“丈夫流血不流泪”,长吸一口真气,强忍住将垂下的泪珠,手一按凹壁,身形疾若箭矢,现出身来。

  高战想好先用先天气功护身,再用小擒拿法近身搏击,这洞中太小,必须逼得对方施展不开,才一个个收拾。他一现身,更不打话,双手一错,便往那为首的攻去。那青龙会为首汉子,忽见高战形若鬼魅在黑暗中突然飞出,而且一言不出便出手攻到,真是又惊又怒,连忙倒退。

  高战心意已定,心想将这汉子解决,算是报答昔日姬蕾的恩情,然后飘然而去,像平凡上人一样无拘无束,这一生再也不卷入感情漩涡里。

  他心中想着,手上连出绝招,这种擒拿法原是极为普通之功夫,可是高战施展开来,招招蕴含无穷力道,那群汉子,空自仗剑仗刀,竟然被逼得手脚无措,高战在刀剑丛中穿来穿去,他长啸一声,脚飞手点,弄倒了七八个人,只剩下那为首几个人,功力较高,犹自苦力支持。

  姬蕾想不到半年不见高战,他武功竟然精进若斯,怪剑客小余一向自命武功不凡,此时也从心里折服,心想这少年不过二十出头,就是从娘胎开始练功,也未必能臻这般地步。

  须知高战不但天生聪慧,少时又巧食功参造化的千年参王,是以内力修为自是强于常人数倍,他祖上历代名将,血液中自然有一种将门勇武天性,学起武来自是得心应手,再加上天池大侠风柏杨,中原之鼎辛捷,恒河三佛之首的金伯胜佛,将本身最精妙武功倾囊相授,如何不造就一枝武林奇葩。他年纪虽青,对于各门上乘武功多所涉猎,自然而然产生一种通悟融汇之功,是以随便一套拳脚,在他施将起来,也就是淋漓尽致了。

  姬蕾虽知高战一定得胜,可是眼见他出入刀剑间不容发,一颗心不由吊在空中一般,她自己几次暗啐道:“呸!这等无良心的人,我管他生死怎的?”

  可是关切之心仍然不能消释,她轻叹一声,闭目不看,高战身体背着她,有时杀敌回身,两目只是望上,并不看她一眼,姬蕾羞急交加,更加坚定自己决心。

  那几个人见败势已定,正想逃出洞外,高战哼了一声,双手连进杀着,不一盏茶时间,将剩下诸人一一点倒,他拍拍身上灰尘,轻步离去。

  如果他这时回头一瞧,姬蕾也许会控制不住向他怀中扑去,可是他此刻忌念如炽,只觉一草一木,山石洞穴都不容于他,加紧脚步,飞快外跑。

  他走了一会,忽然想起秦岭一鹤的伤势,连忙从怀中玉瓶中取出几粒兰九果,这再转折回去,只见姬蕾站立着一动也不动,就如一尊石像,夜风吹着,高战不由心生怜惜,但一想到自己的烦恼,心中不能自已。

  高战沉吟一会道:“姬……姑……蕾妹,这果子可治鲁大侠之伤,请你拿给他服下,蕾……蕾妹,咱们再见了,祝福,祝福你。”

  他强忍悲痛,声音不由颤抖不止。姬蕾抬头一看,但见他面色惨淡,似乎心都碎了,她心一软,伸手接过兰九果,高战头也不回,径自飞快离去。

  她这一瞧,从此决定了她一生,如果她不这样一瞧,也许会真的万念俱灰,跟着怪剑客去。这一瞧之下,怜爱之心大起,恼怒之情收敛,日后纠纠缠缠,终于步入上苍已经安排好的结果。

  原来这怪剑客小余,本是济宁府所属一县衙门小厮,那时吴凌风的爱侣阿兰因家中大水,飘流外县,后来县官见她貌美,欺她目盲又无依无靠,用迷药玷辱了她,直到吴凌风寻来,阿兰日渐自卑,竟然上吊自杀。小余当时服侍阿兰,阿兰待他若弟弟,因此小余感恩图报,一怒之下流浪天涯,学得武艺,那玷辱阿兰的县官已高升为保定府知府,小余冒着生命危险入府行刺,正被众教师围攻,姬蕾恰巧经过,助他脱围,从此两人结伴而行,路过五台,助丐帮抗敌,终于和青龙会结下不解梁子。

  ***

  且说高战乘夜而行,一直奔到天明,觉得全身疲倦,便靠着一处野坟睡了,这一睡直到下午才醒转过来,忽闻蹄声得得,三骑穿林而来。

  高战一看,只见前面二马坐着一男一女,英风飒爽,后面却坐着一个老者,背上背着一把极大砍刀,高战只觉来人面貌甚熟,一时之间却是怎样也想不起来。

  那少年男女走近,忽然双双叫道:“高──小侠!”

  “高大哥!”

  高战蓦然想起,这女的正是方家牧场场主之女颖颖,那老者是他外祖金刀李,当下连忙上前见礼,那老者下马执着高战手笑道:“高小侠,一别将近二年,小侠英风如旧,老夫心喜已极!”

  高战连忙行礼,方颖颖道:“高大哥,你那头金鸟呢?”

  她自从上次见高战击败找她外祖报仇的龙门五怪,最后用金鸟破去那龙门毒丐飞天蜈蚣,心中羡慕极了,一直也想弄只金鸟玩玩,于是每天逼着她师哥郑若君去找。那金鸟是雪山异种,中原如何寻得着,她师哥为讨她好,翻山越林,也不知捕捉了多少头类似的大鸟,只是没有金色羽毛的,方颖颖好生气闷,此时见着高战,不由又想起那金鸟的神俊,再也忍耐不住问了起来。

  高战道:“那是一个朋友的东西,可不是我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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