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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卓玉栋在捕快走后略显不安,道:“如果没什么事,我可以走了么?”

  卫紫衣摇头道:“为什么急着要走?做了什么亏心事?”

  卓玉栋火道:“不要含血喷人,官府办案都是不讲证据?”

  卫紫衣不愠不怒,道:“如果自认做得正,就留下吧!”

  卓玉栋闷在那里,神情却愈来愈不对。

  秦宝宝看得一头雾水,走到卫紫衣身旁道:“师爷似已认定卓师父是凶手,但我看他实在不像。”

  卫紫衣怜爱的摸摸她的头,温和道:“我看他也不像凶手,充其量只是帮凶,不过,你从那一点看出他不像凶手?”

  秦宝宝在卓玉栋身边转一圈,抿嘴笑道:“我说不出所以然,就是觉得他不像。”

  点点她小鼻子,卫紫衣笑道:“原来你是胡乱猜,运气好就碰对了。”

  哼一声,秦宝宝表示大人大量不计较,又吃着蜜枣。

  陈耀祖见宝宝居然大胆的加入讨论,一脸”上梁不正下梁歪,当主人不庄重,难怪书僮都快爬到你头上去”的神色,很不以为然卫紫衣的纵容;其实,只要他知道他俩的关系,就不会如此想了。

  卓玉栋神色显露出担忧惊惶,卫紫衣在这时道:“方才我与江捕头三人去检视陈大官人的尸身,发现右臂上有一道五爪细抓痕,只有尖长指甲的人才办得到,目下我见卓师父五指粗大,不可能会留长指甲,而陈大官人不与江湖人结恶,如此算来凶手必有女人在场。”

  男子不作兴留长指甲,这点陈耀祖明白,立即道:“那卓师父没有嫌疑了?”

  卫紫衣笑而不答。

  陈耀祖又道:“所以说凶手是那奶娘没错,请官爷快把她捉回来。”

  冷冷一笑,卫紫衣道:“你在睁着眼睛说瞎话,那家雇奶娘的会容她留指甲?”

  陈耀祖一楞,默然。

  雇得起奶娘的人家,都在婴儿出世前便聘妥,因孩子十分柔嫩,尖指甲不小心会伤害到婴儿,所以都会事先要求奶娘把指甲剪得又短又秃,磨得又平滑,一切以顾虑自家宝贝的安危为大前题。

  卫紫衣又道:“小翠的后颈也有爪痕,而且与大官人的爪痕雷同,可见凶手是同一个人,勒毙小翠后不留心留下证据。”

  卓玉栋更加不安了,喃喃呜咽念着:“小翠,小翠……”

  这时——

  二名捕快辛苦地拖拉一个痴肥的女人而来,那女子挣扎很凶,整个人很不清洁,邋遢样儿的,还口出脏言,真与这漂亮宅子不相称。

  卓玉栋见之色变,那女人则高喊:“玉郎,是不是你想见我?”

  说着猛力推开二名捕快,痴肥的身子跑来抱住卓玉栋:“玉郎,早知道你这么想见我,奴家也不会跟他们生气,玉郎,你一会要我不要出来现在又急着见我,奴家真个给你搞胡涂了。”

  痴肥的大脸,万分陶醉似地埋进卓玉郎胸前。

  在场的人看了都倒尽胃口,只见卓玉栋使力推开女人,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像要把一肚子怒气全泄似的吼道:“阿竹,我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干嘛死缠着我?”

  痴肥女人阿竹,一脸痴痴地道:“我们是未婚夫妻嘛,你何必害臊?”

  卓玉栋大声道:“我们的婚约早已解除,早已经没有关系了。”

  阿竹痴痴笑道:“阿娘死前要我来投靠你,奴家对你玉郎可是一见钟情,你跟我一起长大,谁都知道我们早晚是夫妻的嘛!”

  卓玉栋痛苦道:“你娘晚年,神经有点错乱,我爹发现你也受到影响,五年前由地保做证解除婚约,全村的人都知道。”

  阿竹装娇作嗲:“玉郎,你别听他们胡说,我们才没有解除婚约,我阿竹已决心跟定你了,娘也说过女子要从一而终显扬妇道。”

  卫紫衣在一旁问二名捕快:“这女子是从卓玉栋屋里找出来的?”

  一名捕快道:“是,她可能是疯子,不像正常良家妇女。”

  谁都看得出”阿竹”这疯肥女子不正常,但说话有时却很富条理,不知是遗传或受了打击才会如此?

  卫紫衣问卓玉栋:“卓师父,凶手就是她吧!”

  卓玉栋未答,阿竹已抢着道:“不许你对玉郎凶,什么是凶手?”

  卫紫衣打铁趁热,道:“小翠和陈老爷是不是你杀死的?”

  阿竹猛点头,然后又猛摇头:“我不可以说,玉郎说不可以告诉别人,我要听他的。”

  卫紫衣诚挚的道:“卓师父,你的处境很痛苦,只有让她说出事情经过,你才能得到解脱。”

  卓玉栋有如战败的公鸡,浑身虚脱,有气无力道:“阿竹,你告诉他们吧!”

  阿竹痴肥的脸上泛出光彩,道:“玉郎,真的可以说嘛?”

  卓玉栋吼道:“叫你说就说!”

  阿竹脸上肥肉颤动,道:“奴家替你杀了那个小狐狸精,又把想阻止我的臭老头给杀了,你难道不高兴?”

  陡地,卓玉栋激动的掐住阿竹肥厚的脖子,咬牙切齿:“你为什么要杀小翠?你这个疯女人,我再也不能忍耐了,我杀了你替小翠报仇,再自杀去跟小翠相会……”

  阿竹舌头伸出来了,直喘气,江捕头和二名捕快忙拉开他们,卓玉栋跌坐在地,紧绷多时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呜咽哭了起来,阿竹呆呆坐在泥地上。

  良久,卓玉栋平静下来,缓缓道:“昨天天没亮,我就赶着要跟小翠相会,在水井旁看到阿竹拿着我放在墙上的刀向老爷砍杀,我简直吓昏了,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不能让小翠知道我跟阿竹的关系,连忙带着阿竹溜回去,武师的住处离别人较远,又只住着我一个人,十日前阿竹来找我,赶不回去,只好暂时把她藏在屋里,一直没有给人发觉,发生命案那天早晨也很幸运不受发现,但我又想发生这种事迟早会搜宅,那时阿竹的事就会被发觉,于是想到新来不久的奶娘似乎举目无亲,拿来嫁祸也无人为她伸冤,才趁她到夫人房里给小公子喂奶之际,拿她衣物沾血又放回去,又用她的鞋子制脚印,原以为天衣无缝,还是被查出。”

  卫紫衣面无表情的道:“你何时知道小翠也受杀害。”

  一滴眼泪滴下,卓玉栋道:“老爷尸体被发现时,很顺利的嫁祸给奶娘,又怕她透露太多,于是回房换装束,以手山蒙面将她劫走,弃于荒地,又割掉她舌头,为的是怕她伸冤。”秦宝宝插嘴道:“你大概料不到她会写字吧!”

  摇摇头,卓玉栋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了,又道:“事情办好后,我盘问阿竹为什么杀老爷,才知道她杀小翠丢尸入井被老爷看见,天啊,她杀小翠,小翠……”

  阿竹沙哑的声音道:“那个狐狸精老喜欢和你说话,玉郎,我是怕你心烦,要让你安静过日子,我杀了她,难道你不高兴?”

  卓玉栋有如愤怒的狮子,吼道:“我恨不得杀了你,我应该昨天就把你杀了,要不是找不出妥当地方,我早替小翠报仇,你这疯女人,我恨自己心软,可怜你无家可归,没有把你送到疯人院去,才会发生这种事,天啊,小翠,我的小翠……”

  阿竹”啊啊”二声,全身肥肉抖颤,蓦然——

  发了疯似哭了起来,扑向卓玉栋,掐住他脖子,哭道:“你为什么不要娘了,爹,你不要娘和阿竹,要跟那个狐狸精走,阿娘说你是大恶人,要杀你,要杀你……”

  原来她受了刺激,神经错乱,把卓玉栋幻想成那个弃她母女而走的父亲,一股恨意全发泄在他身上。

  卓玉栋捉住她双手挣扎,但阿竹肥大的手十分有力量,又是在发泄愤怒的情况下出手,那力量竟比一个练过拳脚工夫的男子还大,卓玉栋终于伸出舌头……

  江捕头当然不会让他死,和二名捕快合力才拉开阿竹,卓玉栋算是捡回一条命,三位衙门的人可也累惨了,尤其阿竹发疯似的又要扑上去,二名捕快还真拉她不动,反而惹得她破口大骂,句句不堪入耳。

  卫紫衣想点她穴道,宝宝道:“你怎么总喜欢这么,被点穴道很不舒服。”

  看了阿竹那疯样,卫紫衣叹道:“难道有别的法子叫她安静下来?”

  听她又吼又叫要替阿娘报仇,秦宝宝运足功力喝道:“他不是你爹,是你的玉郎,你爹已经受到报应死了。”

  这话有如当头一棒,敲醒阿竹的理智,仔细看着卓玉栋,安静下来,叫声”玉郎”,又痴痴傻笑起来。

  卫紫衣觉得这事该结束了,向江捕头道:“江头儿,其它的事就交由你处理。”

  江捕头拱手道:“多谢大当家协助,破获这二件命案,只是,在下有些不明白,大当家为何特别重视那脚印?”

  卫紫衣淡然笑道:“拾夫人说她向来习惯走石子路,而这里却有她的脚印?我要弄清楚那个在说谎,所以特地细看脚印,果然有些不自然,脚跟和脚尖都深陷泥中,除非穿著铁鞋,没有一个人在正常情况下,脚跟、脚尖用的力量相同,而且脚印太直,且不说缠足的脚走路会不稳,一个没有杀过人的人杀人后,还能够不慌不乱?还有一点很奇怪,小脚印的旁边有一列很齐整的大脚印,又被抹掉,但那人不够细心,所以我尚能看出破绽,证实拾夫人的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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