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祁钰 > 七个面具 | 上页 下页


  只是,万万没想到,会遇上一群盗墓贼,开了次眼界。

  眼见五名盗墓贼偷取死者的陪葬品,阴武有一股冲动想打走他们,但转念想清楚,那五人看来都不是“善”字辈,今夜若空手而回,没钱吃喝嫖赌,必然会找那小店小摊贩赊帐,那些小老百姓又那敢反抗?

  与其让穷人受苦,不如使有钱人倒霉。

  他们“侠”字辈偷儿,素来便是劫富济贫,在他们观念中,有钱人倒次霉,不过九牛一毛,不值一哂,换成普通老百姓,就吃不起一次亏,只因古时候,贫富悬殊。

  除武并没有忘了那五人,听他喃喃道:“那几个面具,看起来挺可爱的,这次回去,正好给宝宝送礼,他有的玩,就不会找我麻烦,可以太太平平过日子。”

  听他口气,大概也对宝宝头痛万分?  三月。

  晚春。

  渡船过扬子江,北方的寒气已被隔绝。

  温暖而不炙热的阳光,洒晒大地,怀抱着人们,生命是多采的,充满了青春的欢乐。

  在这样美丽的日子里,相信谁也想不出坏主意来。

  住惯北方的人,来到江南,必定可以发觉江北、江南有许多异处;江北是泥土的大路,土墙草顶的房屋,冬季尘土飞扬,景色单调,聚落以大庄院为主,只有京城等大城镇热闹地方另成格调;江南则是竹篱瓦屋,临水人家的朴雅田园风光是一大特色,人口众多,但以小村庄比较多。

  苏州﹝今江苏吴县﹞与杭州同为江南名城,同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之称,风景优美,是著名的游憩胜地。

  这地方热闹是无庸置疑,在一所庄院墙下,一堆人围在那里,有人叫道:“这人要卖孩子哩,太平盛世,居然有这种事。”

  有好奇的人分开众人挤入一瞧,只见檐下站着一位穷儒,头戴旧文生巾,烧了窟窿一个,穿的是旧文生服,上下补钉七条,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孩,瞧他模样有三十多岁,一脸枯槁,不知是丧志还是饿瘦的,站在那里道:“众位,我父子从扬州来﹝今苏州江都县﹞,这小孩生一年零二个月,他娘早死,又雇不起奶娘,岂不是要饿死,那位没小孩,愿意就抱去养,算是救他一条小命。”

  大伙儿有的好奇,有的低头商量,那文生又连喊数次:“众位谁要这孩子生的不错,我也没儿,就卖给我吧!”

  一名五旬老者道:“这孩子生的不错,我也没儿,就卖给我吧!”

  那文生愠道:“我不是卖孩子,老先生疼爱他,就抱去养吧!”

  老者很高兴,刚伸手想抱小婴孩,这时,旁边有人道:“老先生别要,你今儿个抱去养,他就死跟着你,吃你的,喝你的,过二天,孩子的娘也来了,同你借银,你能不给么?我好心劝你别上当。”

  说话的人好象专门捣蛋,老者听了有理,孩子也不要,径自走了。

  那文生好不容易才遇上一个要孩子的人,不想给人破坏,想发作,又不知说话的是那一个,只有深叹口气。

  围观的人已满足好奇心,均纷纷散去。

  那文士喃喃自语道:“走投无路,不如一死,但这孩子才刚来到这世上,又要死,怪可惜可怜,但没人肯收养,怎么办?罢了,罢了,世间多苦难,不如一起超生吧!”

  说着抱着小婴孩要找个自杀的地方,谁知要死还真难,只因他不忍心将孩子勒死,一心想找个大水塘淹死,偏偏鱼水乡的江南,此时水塘河流似乎都学练隐身术,找不到一处适合的地方。

  日已偏中,路上行人稀少,都想回家进餐,外地人也投店休憩,顺便饱食一番,只有他,早已饿得两眼昏花,怀里的孩子更是哭得震天价响。

  那文士一咬牙,解下腰带,往路边一株大树套上,将自己和孩子的头颅往打好的死结一套,自语道:“孩子,不要怪爹心狠,活着受罪,不如一死解脱。”

  正当千钧一发之际,金光一闪,斩断腰带,父子俩一起跌落地上,没死成,像是从鬼门关那里走了一遭。

  那文士傻楞楞的抬起头,只见一名少女立在眼前,看得他目瞪口呆,真个是——  下界袖仙上界无,天姿玉骨好护持;

  可恨丹青无妙笔,百般画描难传柙。

  文士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仙姑,虽然隐隐透出精灵顽皮之色,更让人感到可亲,文士忙磕头道:“求仙姑指点一条明路。”

  连喊了几声,不见回音,抬起头,那有人影,那文士还道是梦,但腰带明明被断成二截,这又作何解释?

  死又死不成,活着又无路可走,那文士茫茫然坐在地上,小婴孩也不哭了,好一幅“落魄图”!

  过往的人稀疏,偶尔有人对之投以好奇的目光,但大伙都忙着自己的事,谁也没想到他父子二人走投无路,又不知该怎么死好。

  这地方较为荒僻,住家疏落散得很远,那文士正没主意,此时一只懒驴拖着一辆破马车而来,看样子想朝热闹地方去,奇怪的是,没有赶车的人。

  “远山含笑,春水绿波映小桥,行人来往阳关道,酒帘儿高挂红杏梢,绿荫深处闻啼鸟,柳絮儿不住随风飘,观此地风景甚妙,歇歇腿来伸伸腰。”

  一声声尖嫩悦耳唱腔,十分中听,那文士却咬牙切齿:“又是那小恶魔,真个阴魂不散,啊,我明白了,刚才要替孩子找个新家,那个捣蛋鬼一定又是他……”

  心中有气,也就没兴趣死了,抱着孩子起身,破马车帘子打开,一张漂亮可爱又充满稚气顽皮的脸蛋伸出来,不是爱恶作剧的秦宝宝又有谁,只见他眨着二只大眼:“咱们真有缘,又见面了,吃饭没?”

  拿着一只鸡腿诱惑人,笑瞇瞇道:“好吃极了,尤其肚子饿的时候,为它犯罪亦在所不惜,你老兄想不想吃?”

  读书人在古代是自认高人一等,那文士冷道:“宁可饿死,也不吃你这小恶人的东西。”

  秦宝宝不介意的道:“我那里得罪你了?”

  那文士冷哼一声,道:“从扬州一直跟到这里,有什么用意?”

  秦宝宝好整以暇的适:“此路是你开?此树是你栽?打从此地过,须留下买路财?阳关大道,人人可走,你有什么值得我企图的么?”

  那文士口拙,好半晌才挣想道:“刚才孩子要送人,是不是你从中阻拦?”

  秦宝宝颔首道:“答对了,那老头太老,又略带病容,我看再活不过十年,十年后孩子还是乳臭未干,没人照应还是会受欺负。”

  那文士忍不住好笑,说人乳臭未干,其实他自己才乳臭未干,偏又想装作大人样,更是令人好笑。

  其实秦宝宝也很苦恼,他已经明白女子十五便算成年,是大人了,可是别提他稚气未脱,光是心境就十足孩子性,又要装大人样,实在很痛苦。

  出门在外,女装着实不便,在古时,一名少女单身出门,更是惹人非议,宝宝穿著男装,轻松自在,便将什么大人不大人的问题丢开。

  在扬州遇上这文士,在有名瘦西湖见他一家三口十分风光,他的妻子打扮得珠光宝气,孩子也圆团团的被当作宠儿,文士本身更气吞山河,意气风发,当时宝宝因遭马婆子掳劫时未带银两,又懒得找“金龙社”的堂口要钱,只将白马家拿出来的一只银壶变卖六十两将就度用,当然富贵不起来,虽觉文士与常人不同,也知文士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只在暗中留意这一家子的举止,聊作消遣。

  就这样,看着这一家阔气的花钱,回到南京,一个月前,突然变穷,经过打听,才知富奢引来盗贼,又偷又抢之下,剩下的不够摆个场面,又怕邻人讪笑,收拾仅剩的家当一路流浪,来到苏州,真的一文不名了。

  秦宝宝奇道:“尊夫人真个仙逝了么?”

  文士黯然道:“拙荆虽没死,我又不会做生意,唉,跟你无关。”

  秦宝宝心想这人只会读书,不懂生活,又是个死脑筋,不吓吓他,他不会听我的。心中想定,神色庄严道:“你方才想带孩子上吊自杀是不是?”

  文士听得一怔,道:“你怎的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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