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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阴离魂一派正经道:“宝宝文武全才,回来正好教教席如秀这‘狗娘养的’几本诗书,培养点气质,别老是开口就ΧΧ的。”

  席如秀反讥道:“我更希望宝宝早点回来,以他的点子和医术再加上我的协助,改造阴老鬼的阎王脸,免得你老是喝我干醋。”

  两人怒目而视,展熹忙插嘴道:“大家都喜欢宝宝,问题是少林方丈肯放人么?”

  战平沉吟道:“我想不太可能,悟心大师对宝宝的那股子疼爱劲,并不亚于我们,再说宝宝由他带大,他舍得才怪。”

  大家一听大是失望,卫紫衣却斩钉截铁的道:“宝宝一定会回来的。”

  群雄怔了一怔,望着卫紫衣充满自信的笑容,心里也跟着浮起满怀希望,盼望这一天早日来临,纵然宝宝再调皮也无所谓,也心甘情愿承受他的恶作剧,宝宝带给他们的欢笑足以弥补一切。

  笑容,是秦宝宝最大的财富,也是他最吸引人的魅力。

  夜凉如水,初秋了,一入夜,北方就比南方凉多了。

  卫紫衣独坐在书房里,手上的书,看了整个晚上视线还停留在原先那一页,直挨到深夜他上了床,人躺在锦厚衾暖的卧榻上,脑海里却还是思潮汹涌,起伏不定──宝宝纯真之笑容,脸颊上两个深深的小酒窝,令人舒坦的笑声,吐舌耍赖的撒娇神态,嘟嘴白眼的假怒情形,一寸寸古灵精怪之捣蛋模样,历历如绘呈现在他面前,想到此,他不禁微微叹口气。

  一代霸主“金童阎罗”卫紫衣居然会为一个相处才二个多月的小孩寝食难安,说出去任谁也不敢相信。

  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形容男女之间感情至深的怀念情景,宝宝只是个小不点跟卫紫衣更谈不上什么男女之爱,偏偏卫紫衣就有这种感觉,这件奇妙的事情到底代表着什么呢?

  卫紫衣正躺在床上,在另一方的秦宝宝也正躺在床上,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因为夜已经深了;只是,他心里正想着宝宝,宝宝不知是不是也想他,又因他是清醒的,而宝宝正在甜睡之中。

  哦,不对,不应该说是甜睡,而是昏迷才对,是一种病态的昏迷,昏迷的人,谁知道他正在想什么?

  悟心大师正坐在床边的椅凳上,早晨一副得道高僧的宝相庄严如今早已不复见,代之而起的一脸的惊惶和愧咎,还渗杂着一丝悔恨,双手合十喃喃念着一篇又一篇的经文。

  他在后悔不应该强行带走秦宝宝?

  不错,他念经忏悔自己伤了一个小孩的心。

  他念经求神护佑这个小孩,也在愧咎自己没有完成俗家堂兄的遗言,不要盼望宝宝出人头地,受万人崇拜,忍受在上位的寂寞,只希望他脸上的笑容不断,只期望他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

  莫非,这也是奢求?

  如今──

  他只要想起二年前俗家堂兄去世时,宝宝禁不住刺激病倒在床,那副情景不正跟眼前一个模样?他心中的惊惶和害怕就难以言喻,他担心宝宝就这样夭折,多年来,这件事就一直困扰着他们,如今,这个快已成的事实,居然由他一手造成,怎不令他懊恼不已,念经声也被自己吓断了。

  这里是北京城一家极负盛名的大镖局“龙门镖局”的一进后院,是由少林俗家弟子“髯虎”龙云天所开设,已有十多年的时光,自然是因为家产本富加上少林寺做后盾才有这个能力。

  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龙云天,看着掌门方丈就这样看着秦宝宝坐了一个下午,一个晚上,不禁道:“掌门师伯,夜深了,师伯已经两餐粒米未进,宝宝就交由我看护,你老人家先去吃点东西歇一会儿吧。”

  悟心大师掠了掠飘到宝宝脸上的头发,头也不回的道:“你去睡吧,云天,我要等宝宝醒来,他一天不醒来,我就这样坐一天。这孩子命苦,从小没娘照顾,爹爹又早死,偏偏身子又弱,最是需要人家的关爱,他既然和卫紫衣施主合得来,我就该成全他们,不应强行将他带走,毕竟他与佛门无缘,少室山不是他长存之地,我……唉!”

  龙云天急道:“师伯不应如此自责,少林寺上下那个不疼爱宝宝,掌门师伯对宝宝的关爱更是人所共见,宝宝是不缺乏爱的。”

  悟心大师笑道:“你错了,云天,少林寺大多是出家人,六根清静,一生专于佛法,对人的爱就像佛祖爱世人一样,那种爱存在内心,是平和的。宝宝是性情中人,他需要的是兄长对弟妹,父母对子女那种形之于外,热烈的爱,我号‘悟心’,却到如今才悟出人的心,阿弥陀佛。”说着合十喧佛。

  “大和尚叔叔,您终于明白了。”

  原本躺在病榻上令人担忧不已的秦宝宝,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还挂着天真的笑容,直往悟心大师脸上瞧去。

  悟心大师和龙云天又惊又喜,齐道:“宝宝,你病好了?”

  秦宝宝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根本就没病啊!”

  说着跳下床来,转来转去好让他们看清楚。

  龙云天斥道:“你为什么装病来骗师伯他老人家?”

  秦宝宝闻言顿时矮了半截,跪在悟心大师脚前,道:“大和尚叔叔,宝宝对不起您,我很喜欢卫紫衣哥哥,所以才装病骗您,想使你了解我很喜欢跟大哥在一起。”

  只要秦宝宝没事,能够又蹦又跳胡闹一通,悟心大师放心之余什么都不在乎,何况他也了解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有缘自会再相会,于是,闻言忙扶起秦宝宝,合十道:“阿弥陀佛,你小时我就看出你并非池中之物,少室山无法长留你,只因你爹临终一再表示不愿你卷入是非的江湖,我只好照他的遗言去做。唉,命数,命数,一切上天自有安排,人终究无法与冥冥中的主宰对抗,既然你与卫施主有缘,云天会帮你准备好行李,你明天就去和他相会吧。”

  秦宝宝一听能够再见到卫紫衣,禁不住心中欢喜,但是,一想到明天要与从小就疼爱他的大和尚叔叔分离,纵然不是永别,随时可以回寺探望,还是心中难过,眼泪不禁簌簌掉了下来。

  “哇-”秦宝宝索性倒在悟心大师怀中痛哭一场,少林方丈见他哭了,心疼的忙拍他肩膊安慰他,看劝不住,直道:“痴儿,痴儿!”

  目睹这幅感人的爱犊图,龙云天内心也禁不住唏嘘不已。

  自与悟心大师分手已过七天,照理说秦宝宝早就该回到“金龙社”了,可是他认为自己已经自由也就不急着回去,存心让卫紫衣他们多害几天相思病,以报被点穴之恩,真是不改顽童本色。

  北京城里有趣的玩意儿多的是,今天到茶馆听说书,明大到大桥看耍猴戏,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乐不思蜀。

  这晚来到六和楼,正是万家灯火的西时,脚才踏入门槛,一个店伙计就哈着腰迎上来,笑道:“小少爷一个人?”

  秦宝宝微点头,找了一副靠窗口的桌位,点了四菜一汤,慢慢吃将起来,眼珠子乱转观看众生相。

  他取的桌位很好,全楼视线尽入眼帘,他右前方的老兄,七尺余身长,一双卧蚕眉,满脸横肉而且暴出一排黄牙,身材魁梧如塔,身着黑色劲装,显然是个江湖中人,但那副长相很容易让人连想到土匪及抢劫。秦宝宝看见他一双眉毛有如一条条蠕动的幼蚕,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邻桌的客人见他笑得这么可爱,也报以会心的一笑,却始终不知他在笑什么,他见众人盲目附从笑得更起劲。

  这时──

  正门外突然响起几声高昂的马嘶声,随即又响起两声杀猪般的吆喝声,原来是店掌柜的吆喝店小二接马。

  店门外有隐约的说话声传了进来,不一刻,店掌柜亲自哈腰作揖的引进二个衣着华丽,神态冷漠的中年汉子来。

  那二个中年人,一个穿着紫底团暗花的新长衫,另一个是纺绸儒衣沿襟袖洒着金色寿字图,一色的顶中斑玉彩浮黄文巾,足登缎面软底鞋,一个手握两枚黄澄澄的金胆,一个手提一只精致的小皮囊,顾盼之间十分倨傲,却不像走远路的打扮,看情形宛如逛庙会来的,神情悠闲得紧。

  六和楼是北京城有名的大饭庄,气派自是豪华,店小二也都是千中选一,眼面何等之广,见来人是北京城最惹人厌的二大地头蛇,急急迎了上来,面露欢容欠着身道:“二位爷,久违了,今个什么风把两位大爷吹了来。”

  手握金胆的叫赵岚,挥挥手道:“我要靠窗口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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