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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谢灵均的神情带着思索之色,他说:“那你怎么还活着,如果机会不到?你为何要离开唐家,如果唐家察觉了你,为何会放你活着出来?”

  余半城不想回答这些问题,因为回答这些问题,必须牵涉到一个可爱的孩子。

  他不愿意谢灵均因此而仇恨秦宝宝,从而伤害到他。

  他宁愿去和他绝无法抗衡的力量去抗衡,也不能伤害到那么一个可爱的孩子。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道:“我没有必要向你解释什么,你也别指望我们以后还会有关系,从今以后,我和你,以及你的那个‘光明教’一点关系都没有。”

  谢灵均怔住了。

  他绝没有想到余半城说出这种话来。

  余半城表情冷冷的,声音也是冷冷的,他说:“我知道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再说话了,剩下的问题,应该由剑来解决。”

  谢灵均脸上的讶容几乎要僵住了,过了很久,他才沉下脸来,道:“很好。说实话我很钦佩你,一个人在我面前说出这种话来,是需要绝大的勇气的。”

  他说的是实话。

  余半城的武功并不像宝宝见过的那样,可以一剑削去谢灵均的鞋底。

  事实上,余半城就算使出一百剑,也沾不到谢灵均的衣角。

  两个人之间的差距,远不止一筹。

  青城剑法其实是一门很古老、很不错的剑法,可惜余半城太喜欢酒,太喜欢女人。

  这两种东西不但要花费大量的金钱,也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近几年来,余半城在练剑上的时间,很少很少。

  现在余半城执剑的动作,远不如执酒杯那样熟练。

  他之所以敢于挑战,是因为他已经不在乎生死,人在经过一些事的冲击后,对死亡往往就变得很淡薄。

  只要谢灵均一出手,余半城就死定。

  所以余半城根本就不想去拔剑,现在他的手,触到剑柄,感觉到只是悔恨。

  谢灵均负着手,静静地看着余半城,他似乎在考虑该不该出手,抑或是在寻找对手弱点。

  无论如何,余半城都是一派掌门,或许他已投靠了唐门,或许他还来了帮手。

  否则余半城为什么会这样镇定?

  谢灵均从不相信一个人会无惧死亡,他就很怕死,怕死的人是不相信世上有勇士的。

  他看着余半城,却在侧耳细听四周的动静。

  身边十丈的范围内,任何一点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至于十丈以外呢?

  十丈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就算是唐门的高手,十丈开外,暗器也失去了力道。

  他侧耳细听之下,果然听到了细微的声音。

  呼吸很均匀、间隔的时间很长,只有内功很好的高手,才能够这样呼吸。

  外面是一片雪原,那一个内功高手就伏在雪中。

  他一定在注视着亭中的动静,以猝然而击。

  所以谢灵均很快就打消了出手的念头,他的脸上出现动人的微笑,他说:“你做的事情都是以前从没有人做过的,所以就算是失手,也值得原谅,只要你能全身而退,我就非常高兴了。”

  他又叹道:“那么余掌门何必因自责而背叛我们呢?”

  余半城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令谢灵均的态度有了极大的改变。

  不过可确定的是谢灵均没有杀机,像谢灵均这种高手,想杀人时,杀机是不可掩盖的。

  能够活着,没有人愿意去死,余半城在心中吁了一口气,开始考虑措词。

  怎样才能够和平地解决这件事?

  他的措词尚没有考虑完全,谢灵均的身体忽然如飞鸟一样飞出了亭外,向雪地中一个雪包扑去。

  他已经判断出那位内功高手所在的方位,他在这一扑之中,已凝聚了全身武功的精华。

  这是势在必得的一拳。

  站在亭中的余半城深深地为谢灵均的这一击而震惊。

  这几乎是完美的一击,几乎已达到武功的巅峰。

  在余半城的一生中,他只见过一个人有这么完美的武功。

  那个人就是卫紫衣。

  雪花正扬,不是天上的雪地,而是雪地中的雪忽然激扬开来,一条红色影子像一头伏在地上的猛虎,一跃而起,以令人目眩的繁杂招式迎向谢灵均。

  余半城不禁动容。

  红衣人的年纪看起来绝不太大,而他的身法、招式亦一点也不弱于谢灵均。

  余半城想不到像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材,自己今天竟然一下看到了两个。

  一条白色和一条红色的人影,像麻绳一样纠缠在一起。

  地上的积雪被强大的气劲扬到了空中,两条人影在飞扬的雪花中更难分辨。

  当雪终于落地,四周一片平静的时候,谢灵均和红衣人都不见了。

  凌乱的雪地暗示着这里发生过的激战,但雪花不断落下,不久这里又会很干净。

  余半城没想到自己的事情会这样轻易地解决,但那个红衣人又是谁?

  余半城不想为这件事烦恼,因为他自己的烦恼仍然没有解决。

  谢灵均不会放过自己,自己今后的日子处处是杀机。

  陡然间,余半城觉得天下之大,竟无容身之所了。

  他在亭中沉思,寂静之中听到了马蹄踏雪的声音。

  在这样的天气中,除了仓惶如自己这般的浪子,谁会往路上行走?

  一抬头,就看到四匹马,两个人。

  一个人穿著一件紫色的披风,紫色的衣衫,脸庞却像雪一样白。

  一个人如果穿著同一样颜色的衣服,是一种缺乏审美情趣的表现。

  但这个人的衣衫却很合适,好象除了紫色以外,他就不适合任何一种颜色。

  这个人当然是卫紫衣。

  紫衣是一种高贵的颜色,卫紫衣也无疑是一位很高贵的人。

  他身边的骑客却很胖,他的座下马想必也很神骏,但也无法承受他的体重。

  这个人披着一件厚厚的银狐大氅,脸上的笑容也很像一只年老得快要成了精的老狐狸。

  余半城当然更不会不认识这个人,这个人不但是自己的朋友,更是唯一和余半城拥抱同一个女人的朋友。

  就算把他烧成灰,余半城也不会忘记“银狐”席如秀。

  如果说,余半城在这世上有不愿见到的人,那么除了谢灵均外,就是席如秀了他现在怎么有脸面去见老朋友呢?

  卫紫衣和席如秀的马很快就来到了亭边,这时,亭中已经没有人了。

  席如秀道:“我好象看到亭中有人,并且这个人很像余半城那个龟儿子。”

  卫紫衣道:“不是好象,而是一定是他。”

  席如秀大骂道:“龟儿子太不讲义气,看到我们为什么要溜?”

  提起余半城,席如秀就不自禁地想起“龟儿子”这种粗话,因为余半城经常喜欢骂席如秀“龟儿子”。

  卫紫衣微笑道:“或许余掌门近日得了美女,怕你和他争,所以一看到你就躲了起来。”

  席如秀大笑,道:“应该是这样,龟儿子最小气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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