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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因为……她知道买命庄的一切,甚至所有联络的方法,还有……”

  “还有什么?”邝寒四问的时候脸已经惨白。

  “还有,她有大员外手稿!”阴豪夺颤声道:“我们不认得大员外人,却认得大员外的字……”

  邝寒四站在雪地上,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冰冻着,他每个字都说得很吃力,道:“字怎么写?”

  他喘了一口气,自己答着:“是不是:买命庄继承,天下第一女;见字如见谕,权掌论生死!”

  阴豪夺看着邝寒四痛苦的表情,点头。

  也有着一丝讶异,道:“真的是大员外的字?”

  “是……”邝寒四在喃喃,好奇特的表情。

  每个人都发觉了这点,却都不敢问。

  这里头是不是有别的秘密?

  “你们回去吧!”

  “回去?回去那里?”

  “天下任何一个地方……”邝寒四的眼在苦笑,声音也在苦笑,道:“买命庄剩下的就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她是谁?

  每个人都知道了,她叫唐菱儿。

  但是现在想起来唐菱儿只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

  没有意义的。

  真正有意义的是唐菱儿是怎样的一个人?

  “如果你们一定要知道……”邝寒四的表情更复杂了。

  他看着眼前五个一道出生入死的兄弟,终于缓缓说出三个字。

  很低的声音,已被雪风的声音压住。

  每个听到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震异,恍如大雪将这个神情封冻在他们的脸上。

  “现在……你们知道为什么只剩下我跟她的事了?”

  “是……”回答的声音充满无奈。

  邝寒四仰起头,喃喃着道:“大风雪就要来了……”

  “邝小子的人呢?”王王石在问。

  “不晓得……睡了什觉起来就不见人了。”杜三剑推开窗,好冷一道冰凉灌进了屋内。

  “冷!”他关回了窗牖,皱眉道:“这么大的风雪,他会跑到那里去?”

  是啊!大风大雪的会去那儿?

  谈笑进来的时候,脸色很奇怪。

  “干啥?走路摔倒了?还是让鸟屎掉到了头顶?”

  “不是……”谈笑的表情很奇怪,道:“华山在一个下午死了不少人。”

  “什么?这么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杀人?”杜三剑很愤怒,道:“是那个龟孙子下的手?”

  “不知道!”谈笑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苦笑:“我只知道死的人中有一个是鹤仙人……”

  “啥?他也会死?”王王石叫道:“像他武功这么好的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不容易,确实是发生了。

  杜三剑也在叹气,道:“还有那些人?”

  “买命庄……”尹小月从屋外边掸着雪,边道着:“那位『双箭天机』的沈闹花也是其中之一……”

  那个人曾经让谈笑吃过苦头。

  今天午膳的时候,邝寒四还特别问起过这件事。

  当然包括了谈笑对沈闹花箭技的判断,以及下回照面时用什么方法还回去。

  邝寒四的人呢?

  谈笑的心往下沉!

  “难道他一个人要把买命庄铲掉?”他叫了起来,道:“铲掉现在已经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买命庄?”

  每个人都在苦笑。

  现在他们明白了邝寒四千里迢迢跑来煮那锅啥锅的意思。

  是一种告别。

  一种对珍贵的友谊,用一种珍贵的方法告别。

  普天下有谁值得让寒四公子,买命庄的大员外放下杀人的匕首,而进入厨房煮一锅东西出来?

  “他把我们当成朋友,我们不能不把他当成朋友。”谈笑说出每个人心里的话,道:“就算华山叫风叫雪盖得不见天不见地……”

  他用力的说了最后一句话,道:“我们还是要把他找出来!”

  “这四个年轻人都很可爱!”忘刀先生趴在窗口,看着四道身影消失于风雪间。

  “他们有他们的热情。”另一个窗口杜乘风看起来很高兴,拉长脖子在窗外看着另外两颗探出来的脑袋,道:“我们好像有点老了?”

  “呸!长老不言老……”王悬唐在最那边的窗口叫了过来,道:“我王哥哥还不服老,你小老弟称什么大?”

  “哎哟……哥字是你叫的?”忘刀、乘风双双转着一颗脑袋大叫道:“哥哥我看你是年幼无知……”

  “啥?什么世界?”王悬唐哼着道:“有种大伙儿再到深山里,另外建一处秘屋,看谁顶着大风雪先建好谁就是老大?”

  “好……”

  三颗脑袋缩了回来,也不管头顶上的落雪,兴致勃勃的凑上了忘刀先生的床上。

  “这儿就留给他们四个年轻人吧!”

  “是啊!是啊……咱们三个在他们后辈面前,总得装模作样一番好难过。”

  “可不是……好想出去玩雪球,要不是这三个混小子和一位姑娘在,咱们可玩着乐了。”

  “好!就这么说定!”忘刀先生笑得合不拢嘴,道:“到时建好了房子,哥哥我就要到中原做一件大事……”

  “啥屁事儿?”

  “找俞傲。”

  “什么?”杜乘风大叫,道:“忘刀老弟,你没问题吧?”

  “什么老弟?”忘刀瞪了一眼,哼哼道:“哥哥我找俞傲又怎样?卧刀一击和俞傲快刀不是天下最精彩的刀战?哈……”

  卧刀和快刀是不是会决斗?

  天下除了忘刀先生的卧刀之外,还有谁能让俞傲再度出手?没有!

  谁都知道,没有!

  布香浓很少看到她的父亲脸色如此的难看!

  布楚天并没有皱眉,只是他的眸子在看着眼前那具棺木的时候,表情非常严厉。

  雪,不断落着。

  一刹那就满父亲的头顶、双肩!

  布香浓很想伸手帮父亲把雪掸掉!

  但是她没有,没有动。

  这里是楚天会设在外围的小庄院,人虽然不多,但是每一个都是忠心耿耿的好汉。

  前后不过是半天,这里三十二条人命消逝于风雪中。

  是不是天地也在哭泣?

  没有人动,所有的心、的血、的牙全紧紧奔着、腾着、咬着。

  这是宣战,在初雪的第一天。

  布香浓知道鹤仙人对父亲的重要。

  多少年浴血、谈笑、哭泣,布楚天的身旁一定站着这个人,一定。

  鹤仙人说过一句话:“我还没倒下去以前,谁也不能碰布先生一根寒毛。”

  现在他已经死了,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布香浓的心紧紧缩了起来。

  第一次,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她必需保护父亲。

  就算她自己不行,也得去找一个行的人来。

  她在颤抖,轻轻的一只温暖的手掌搂住自己的肩膀,道:“我们没有时间哭泣,也没有时间恐惧……”

  每个人都在听着。

  用着他们全部的生命听着。

  “他们只要做一件事……”布楚天的声音听起来比风雪还要冷,每个字宛如利锋,道:“血债血还……”

  这四个字猛然间风雪哭号了起来。

  是因为天地知道在华山有一场血腥而哭泣?

  或者是风雪的哭泣而引起了血腥?

  黑修罗带着镜子双方、大葫芦翁、吃人鬼婆第一波走。他们的目标是萧怪翁和布好玩。

  苞在他们后面,楚天会六十名剑手全部脱下了外袍。

  因为他们的血是热的,赛过风雪。

  “东方、欧阳两个世家大约来了六十个人……”布楚天判断,也问着道:“你们每一个人能提一个首级回来?”

  “能!”每一个剑手回答的时候,握剑的手都浮上了青筋,道:“不能的就拿我们的首级代替。”

  剑手跟着黑修罗之后走了。

  秦妙弃是独自一个人离去。

  “因冷无心也是一个而已。”

  他说着的时候,布香浓可以强烈的感觉到杀机。

  他们曾经在洛阳游云楼见面,布香浓知道那时和现在却有巨大的差别。

  因为血已染红了雪。

  叶叶城和潘说剑离去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道:“我们一定回来。”

  很有力,很自信的一句话。

  虽然他们知道“狼穴一主”伍旧狂最少带了四十个以上的人来,但是他们说句话的时候,就如同眼前已经摆了四十具体。

  不,四十一具。

  包括伍旧狂在内。

  布楚天望着他们一波波的离去,风和雪正不断的要遮住自己的视线。

  他轻轻一叹,身旁还有不少的好手。

  不过,他想亲自对付沈九醉。

  沈九醉不止是一梅姑娘的贴身保镖,更是要的是,他是六府道里绿林总寨的总护法。

  这个比谁都要可怕。

  九醉十指,翻乾倒坤。

  布楚天看了看自已的一双手,他笑了。

  因为他打算用自己这双手,让一个人的十指指尖永远变成废物。

  布香浓不敢哭,也不敢叫。

  案亲的身影一步一步的消失在风雪之中。

  她知道,父亲非这么做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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