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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紧接下来是蓝鬼,瞧前两个一跨出门就往地上趴倒,正是心头纳闷,一步子跨出只觉头顶一痛也躺了下去。

  至于红鬼是看见情形不对,但停不住身子硬是把脑袋伸出了门外,然后“咚”的是第四个直直躺倒。

  出师未战身先倒,倒了一半。

  金鬼的脸都变了,他抬头往上看。

  屋顶不知什么时候已叫皮小子掀开了两片瓦,正冲着自己发楞发愁的眼神作鬼脸一笑咧!

  金鬼肚里大火一冒,耶?怎的有一小粒石子飞来?

  他的反应可没有人家出手的快,只觉得脖子好大的一痛,登时龀牙嘴裂猛咳的弯下了腰蹲着,连话也说不出来。

  然后这才发觉这时只有自己还能出声。

  “嘻嘻!兄弟你可别凶猛嘛!”皮大堡主一晃晃到了金鬼身前,嘿嘿道:“咱们寻个地方聊聊天吧!”

  金鬼能够说“不”?

  就这样他被皮大堡主半拉半拖着往门外走出,外头围了不少人在看,一个个啧啧称奇,纷纷道:“想不到皮家堡的堡主除了做胭脂了得以外,身手更了得……”

  众人在议论纷纷着目送皮俊拉着金鬼离去,在对面的茶楼上,靠这头栏杆可也有不少人张望着。

  却是有一个本来就坐在倚窗的中年文士仍旧在喝着茶。

  他的眼光一直没有离开桌面。

  因为目光会露杀气,会让像皮俊这种高手察觉,这是他不将眼光转过去的第一个理由。

  第二个理由是他的耳朵非常好,好到五丈内任何一个高手出手时,气机如何运转都听得出来。

  所以他根本不必看,不必看任何人出手。

  “皮俊?”他笑了笑,自言自语的道:“死人一个而已!”

  他站了起来,丢下银子摇摇晃晃的走了。

  瞧他的走路真是十足穷酸秀才的模样。

  他朝着另外一个方向,东倒西歪的进入一间小酒馆。

  很奇怪的名字有一个更奇怪的老板。

  掌柜是个六十好几近七旬的老头,乾瘦瘦的没有几两肉,深陷的眼眶、乾瘪的嘴唇以及近乎发霉的耳朵。

  突然一看还以为是僵或是骷髅之类的。

  这何姓老头怪,怪在于卖酒凭高兴,怎么个高兴法?

  今天心情好,真的抬了一缸酒来给你喝,不收帐。

  心情不好,跪下来求他就是一滴不给,再多银子也动不了他的意思。

  但是一缸免费的酒可不好喝,因为你一定得喝光。

  喝的精光,否则就翻脸。

  奇怪的是这何老头每次翻脸从没输过,也不晓得他这身瘦排排的,怎么跟那些硕壮有力的年轻人干架?

  反正每回都是别人爬出去。

  堕落的中年文士坐了下来,这回何老头倒不是抬出一缸酒,而是五“状元红”。

  这本来已经够不寻常了,竟然何老头还会坐下来跟人家聊聊?“今天又想要伸伸手了?”

  “是……”中年秀才笑了,道:“状元不出手,还以为是落第生咧……”他大笑着。

  何老头也乾乾的笑了,在点头的时候一身老骨头咯咯卡卡的响着,像是快散了似,“哪一位被你点中‘金榜’?”

  “姓皮……”容状元没声音的“笑了笑”,道:“就是那个皮家堡以前的主人。”

  “他敢回来?”

  “已经摆平了‘八方厉鬼’……”

  “有勇气……”何老头笑了,道:“皮小子结束。”

  “他的后面有两个人。”容状元大口喝酒,缓缓道:“柳帝王和宣雨情让人有点……出手后的成就感。”

  何老头一双老眼眯了起来,嘿道:“你不会想一次出手同时狙杀两个人吧?”

  容状元笑了,笑得很奇怪。

  “如果不是如此,又如何称‘状元’?”

  何老头知道他是认真的,因为在他之前有一个号称天下杀手界排名第一的“六指蝶”贺波子杀了晏浦衣。

  “卒帅”晏浦衣。

  长长一阵沉默里,容状元已经喝到第五状元红。

  他的心热了,气机在飞腾,脸也红了,这时的容状元全身百脉先天无极的内力心法和酒气引导下豁然贯通。

  是出手的时候。

  “我的生命已经不长了。”容状元缓缓站了起来,嘿声笑道:“所以我希望在临死前有一番骇世的作为。”

  何老头眯着双眼看着他走到了门口,就要出去。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何老头经过思索后,终于问出不该问的事:“你为什么有把握一次狙杀双命亡?”

  容状元身肌肉在刹那间蹦弹了一下。

  一下之后立即放松,冷冷笑了道:“这是杀手大忌。”

  “我知道。”何老头叹气道:“但是我要知道原因才能放心。”他一顿,用力道:“虽然我从父姓你从母姓,但是我们是血肉相连的亲兄弟。”

  又是一阵沈默,容状元淡淡道:“就是因为亲兄弟,所以我才没出手。”说完大步迈出。

  何老头楞楞了片刻,才昂首嘘叹了一口气。

  他能不关心吗?自己的血肉兄弟要做一件不可能的事?一件天下武林人人公认不可能成功的事。

  这是一个不错的城镇,他想。

  杖每一点接触到地面,有一种乾爽结实的感觉,四周已经有些寒意的冷,令人特别的振奋。

  似乎全身的每个毛细孔叫这寒风一吹都清凉了起来,他长长吸气又长长的呼出,心情相当的愉悦。

  是晌午过后未牌时分,街道上的人并不多。

  这种天气,他笑了,真是睡觉的好时候。

  柳梦狂弹了弹一身的布衣大步向前走,他已经闻到了酒的味道,就在不远的地方。

  而令他更高兴的一点是,这里很幽静,似乎没有什么顾客光临,真是可惜了,城里的人难道不知道有这个地方,还是他们知道却不愿意来?

  如果是后者,必然是有缘故,不是老板怪就是酒太差,他往前一步又一步,鼻息可闻得更清楚更明白。

  柳梦狂轻轻在心里笑了,酒绝对不是。

  二十年的状元红谁会说差来的,那一定是笨蛋,所以“帝王”差不多推敲出来,这里头那位掌柜的一定是怪人,很怪的怪人。

  “今天不想卖酒……”

  柳梦狂的人才到门口,里头早有一声很沈很粗涩的老嗓子喝道:“爷爷我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当何老头说出句话时,一向立刻门外有人走,当然除了那些特别来找碴的小子以外。

  “心情不好才要有人陪着一杯。”

  柳梦狂淡笑着跨了进来,天下可没有哪一条路、哪一个人、哪一件事、哪一句话阻止“帝王”想走的方向。

  就算是女人的澡堂,他是个瞎子都敢进去。

  何老头慢慢转过了身,背后这家伙是来找碴的?整座海风城有谁不知道他的规矩?

  找碴!好极了,爷爷今天心情不止是不好,简直是大大的遭透了,你这小子来得好,好极!

  但是当他整个身子调转过来,也凝着一双老眼看清楚了背后这个人物,全身的肌肉都为之震动。

  帝王!

  “帝王”柳梦狂这个传奇人物就在眼前。

  何老头吞了一口口水,还没来得及说话,柳梦狂已经先笑了道:“你知道我是谁?因为从你方才转过身来,肌肉的震动可以明白你心头的震异……”

  何老头注意在听着每一句话。

  他听说柳梦狂“帝王的心”比天下任何一双明亮的眸子还要看得清楚任何事。

  因为柳梦是以心看心。

  他也听说过柳梦狂每一句话都是生命的哲理,更是你能在江湖活下去的至理名言。

  “当我人在外面,你是背对着我听得见?”柳梦狂一笑道:“好耳力,好精纯的内力,是行家高手……”

  柳梦狂坐了下来,淡淡道:“行家高手指的是杀手一界,因为你们的神经不同,敏锐度也不同。”

  何老头已经摆上了酒,是两状元红,各一!

  “状元红,状元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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