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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盲龙柯天雄凝神听了片刻,微讶道:“奇怪,现在那呼吸声没有了!”

  病龙柴亦修哈哈笑道:“五师兄的听觉天下无双,手中两条龙须鞭更是每发必中,如果这祠堂中还有第三人在,他纵能逃过你的一鞭,但他在移动脚步躲避时,难免会带出一点声响,五师兄有无听到那一点声响?”

  盲龙柯天雄当然没有听到那一点声响,是以满脸流露迷茫之色,哺哺道:“真奇怪,愚兄刚才分明听到有人在呼吸——你看那堵墙上有无窗户?”

  那堵土墙上确有一个小窗口,病龙柴亦修这才神色一动,自然而然猜想到那呼吸者刚才可能躲在祠堂外的窗口下,而那人也可能就是自己“要”的人,当下也不答复盲龙的话,飞身便往祠外电掠出去。

  盲龙柯天雄听觉何等犀利,一声冷笑,紧接着纵起疾掠而出。

  这时天已破晓,但天地变得格外黑暗,病、盲二龙飞绕百姓祠搜索一遍,又双双纵入坟场搜索,当然那是毫无所获的,因此他们并未再转回百姓祠,迳自离去了。

  不久,天亮了,百姓祠外传来一片吱吱喳喳的鸟叫声,上官慕龙于是乎慢慢由百姓祠里的那堵墙角下的土中钻了出来。

  他拍掉身上的土屑,走到祠门边探头向外张望两眼,见四野无一人迹,于是一整衣领,抬脚跨出百姓祠。

  现在,他的面貌和衣着是个平庸朴实的庄稼少年,已不必担心再遇上那个使他痛心的假降龙圣手或那位师伯,但是,有一个问题却必须赶快解决,即是那一位一连两次暗助自己脱险的神秘客留给自己的那张字柬,它已被“师父”病龙柴亦修抢去,如果让他先解开“四”

  字之谜而找到三多老人,将来自己再找三多老人时,必会发生许多事故,所以自己无论如何必须尽快把谜底猜出来。

  上官慕龙边行边想,转眼进入镇上,向人问明去临武的路径,立刻就动身向临武县赶去。

  临武县位于九嶷山东南,由镇上出发约有六十里路,他因急于想见到母亲,故尔连程疾赶,当天薄暮已赶进了城里。

  这时他已饥饿疲惫不堪,原来他昨天早上随病龙柴亦修到九嶷山前,包裹银两都放在宁远县一家客栈里,此刻身上不名一文,除非找到母亲,否则只有挨饿。

  栖鹤古栈是城中最大的一家客店,他才走过一条大街,便已看见它的招牌,当下三步并作两步奔入古栈里,向那掌柜的老头道:“打扰,小可要找一个人,不知她来了没有?”

  掌柜的老头推开算盘,举手把老花眼镜往鼻梁上一托,吊着眼珠向上官慕龙打量一眼,看他是个浑身臭汗的庄稼少年,便皱起眉头道:“你要找哪个?”

  上官慕龙道:“一个中年妇人,姓柳名映华。”

  掌柜的老头“哦”了一声,微讶道:“中午也有一个瘦老头和一个大汉来敝栈打听这个叫‘柳映华’的女人,可是敝栈今天并无一个妇女前来投宿啊。”

  上官慕龙闻言心头一震,情知所谓“瘦老头”定是病龙柴亦修,而那个“大汉”也定是“弄月庄”的人,显然,师父正在全力寻找自己母子,以便谋夺九龙香玉佩,心中暗暗着急,当下力持镇静地说:“那两位是小可的长辈奇怪!她明明说要在此等我们……”

  老头微笑道:“大概你们都听错了,你应该到那些小客栈找找看,说不定她正在小客栈里等你们呢!”

  上官慕龙面颊发热,呐呐道:“不,我不会听错,这样看来她尚未抵达此地,那么我先开一个房间好了。”

  老头吊起两眼把他又全身上下打量了个够,沉吟道:“唔,你小客官身上有没有带着银子?”

  上官慕龙赧然造:“没有,但是等她到后就有了。”

  老头捻须笑道:“这倒不妨,只是抱歉得很,敞栈已告客满,没有房间了!”

  上官慕龙明白他是怕自己付不了房钱,故此藉词拒客,心头甚火,真想一把将他的胡须拔下来,但他是个知书识礼的少年,自然做不出这种粗鲁的行动,只含怒瞪了他一眼,便自转身走出古栈。

  天色渐黑,已快到掌灯的时候,街上许多做小买卖的纷纷在收拾担摊准备回家,上官慕龙忍着饥饿在大街来回徘徊,却始终没见到母亲的影子,心里越来越恐慌,他想不透母亲为何迟迟未到她会有危险么?不,昨夜自己躺在地下听得很清楚,那个假名“降龙圣手”

  威吓母亲抛出九龙香玉佩的正是师父病龙柴亦修,她后来和五师伯盲龙柯天雄在百姓祠盘桓到将近天亮才离去,照说经过那一耽搁,母亲应不致被他们追上才对,可是母亲怎么还不来呢?

  他一面走一面想.同时不停的举目搜视来往行人,未几天已全黑,他又转回到栖鹤古栈外的街道上来回走了几趟,仍不见母亲的一点影子.正想找个不受人家干涉的檐下坐下来歇息,忽听由街尾那边远远飘来一片箫声。

  那箫声宛转柔和,却带着一种凄凉孤寂的味道,听来令人油然而生“断肠天涯”之感!

  上官慕龙初疑是八师伯秀尤潘宾与他的如夫人经过此地,待至箫声来到临近,方才发现吹箫者竟是那个双脚残废的中年乞丐——昨晚在九嶷山与自己并肩参观九龙灯会的那个中年残丐!

  他以盘膝的姿势利用两手撑地爬行着,每爬到人家门口,便停下来吹箫乞讨,看见人家不理他,他即掉头就走。

  上官慕龙原先因他怨言批评“师父”而对他有点憎恶,可是那点憎恶已因发现“师父”

  的真面目而不存在了,现在他反而觉得这个中年残丐批评得很是客观,心想他常年行走江湖,对八位师伯的为人必有较多的了解,昨晚他虽曾把八龙的为人一一描述过,但有些地方却说得很含糊,如今既凑巧在此遇见,不妨再请他详细说说,将来自己艺成后才知道如何和师伯相处……

  他思忖至此,那中年残丐已爬到他面前;他侧脸瞧瞧上官慕龙,拿起竹箫便欲吹将起来。

  上官幕龙连忙摇手道:“别吹,我身上只怕连跳蚤也没有一只!”

  中年残丐一怔道:“哦,大水冲翻了龙王庙么?”

  上官慕龙苦笑道:“正是.我现在穷得也要讨饭了。”

  中年残丐漠然一望,收起竹箫,两手按地做势欲走,上官慕龙伸手拉住他笑道:“别走,咱们再聊一聊!”

  中年残丐头一歪,斜望他讶笑道:“再聊一聊?你小老弟这个‘再’字作何解释?”

  上官慕龙笑道:“昨晚咱们在九嶷山上聊过一阵,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不成?”

  中年残丐神色大震,双目似因某种激动而暴射出一片炯炯神光,丑恶的面孔上充满着惊奇之色,失声道:“啊,你怎么还——”说到一个“还”便即住口,神色亦在刹那间恢复常态,摇摇头轻笑道:“原来是你,乖乖.你怎么改变面貌了?”

  上官慕龙这才想到自己的面貌与昨晚不一样,难怪他刚才不认识自己,现在经他突然一问,一时倒不知如何作答,呆了半晌才想到答词,张口哈哈笑道:“这就是易容术啊,你昨晚还说我不会武功,如今你该相信我是武林人了吧?”

  中年残丐连连点头笑道:“是是,你小老弟的易容术真是高明,但你怎么独个儿可怜兮兮的坐在这里?”

  上官慕龙面颊上又一阵发烧,忙把脸容一沉道:“我坐在这里是等我娘,怎样叫可怜兮兮的呢!”

  中年残丐张开缺了一角的嘴唇大笑道:“哈哈,那么,干么不到客栈里去等?”

  上官慕龙不觉含怒向对面那家“栖鹤古栈”瞥了一眼,恨恨地道:“我娘和我原约好在对面那家客栈见面.谁知里面那掌柜的太势利眼,看我这般打扮竟不开房间给我,说什么已客满,哼,我刚才还看见好几个人进去投宿呢?”

  中年残丐微笑道:“现在肚子只怕快要饿瘪了吧?”

  上官慕龙点点头道:“有一点,不过只要我娘来了,一切都可解决!”

  中年残丐笑道:“要是你娘不来呢?”

  上官慕龙心中真害怕母亲当真不来,但仍强作镇静地道:“不,她一定会来的!”

  中年残丐头一扬,豪爽地道:“走,我穷花子请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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