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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〇


  黑暗、死寂,宛如鬼域的洞道中,突然发出一声暴响,一阵暗器破风声,呼啸而下。接着是一阵“叮叮”的金属撞击脆响,与痛嚎、厉喝,凌厉掌式挥舞声,但不旋踵,即归静止。一颗夜明珠,倏忽闪现出耀眼的毫光,清晰映出晓梅那一组六个人的面目,她们首先受到袭击。晓梅游目如电一瞥,同行的人没有受到暗器的伤害,芳心至感欣慰,郝肖庄道:“洞道变了,墙是活的,进路被阻断,那边好象有我们的人。”晓梅道:“不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偷袭我们的匪徒,遇上了对手,可惜被活墙隔断,不知是不是三妹?”姗姗道:“也许是启哥,三姐没有这么快,齐大嫂,有没有办法复原?”郝肖庄刚好找到枢纽,连试两次,没有生效,道:“李玉珠这个死丫头,还真死心踏地的跟了小贼,这是她设定的,在那边关死了,我们从左边绕过去吧。”她们是从吕冰发现的那个洞口进去的,原是想去昨夜沈万罹难的那个地方去,左边洞壁突然横过来一截,把去路阻住,却发现出来另一条洞径,晓梅手持夜明珠,与郝肖庄并肩,领先转入左首乍现的洞径,道:“这条路昨夜没走过,此处出现,必有古怪,大家要当心。”

  金逊走在最后,甫经转入左边洞径,即觉有异,扬声骇呼道:“当心!”霍的转身,发出一掌。晓梅等人闻声回顾,活墙忽又电疾转动回来,金逊暴集全力那一掌,没有发生多大效力仅仅把活墙转动的速度,略微缓了一缓,仍旧关死,把退路又给截断了。姗姗急道:“我看到一个紫衣人影过去了,会不会是范凤阳?”范凤阳昨夜穿的是紫色轻装,所以她这么说。晓梅道:“出去还是进来?”姗姗道:“出去。”晓梅恨道:“把墙捣毁,绝不能让他再逃。”六个人里面,只有金逊带的是一对精钢铁手,立刻撤出,在活墙上抡掣起来,立见碎石纷飞四射。

  另一条洞径中,上官敏轻车熟路,领着公孙启夫妇和吕冰,直赶卫星室。上官敏认识路,但也仅仅认识从囚室到卫星室,再从卫星室,到达北洞口,以及沿路的桩卡。范凤阳放他出来,教他假扮朱牧,诱骗葛琳的时候,就告诉他这么多,他也仅仅知道这么多。

  不过,他这次回来,又已改扮刘信,沿路桩卡自然不会轻易放他通过,幸有灵姑同行,没费多大事,就已破关深入,到了卫星室。范凤阳给他化装的地方,也是左边的那间卫星室,门边悬着两个小玉环,一白一绿,颜色却不一样。几个人一进去,上官敏指着绿环说道:“他教我回来,扯动这个绿环,他就会知道了,大侠看是先把他诱来,还是先去营救家父?”公孙启道:“这么重要的地方,匹夫怎不派人看守,为了慎重起见,不要惊动他,还是先去营救令尊要紧。”上官敏并没动,道:“从这里到囚房,有三道桩卡,一被惊动,就怕家父叔等遇害。”公孙启正待举步,听他这么一说,不禁犹豫起来道:“三道桩卡,纵能顺利破除,也须相当时间,如想不惊动看守人,怕是不易,这件事关系重大,少侠须慎重思考,自己拿主意。”父叔是上官敏的,稍一失误,便要影响别人生命的安全,公孙启怎么敢担这份重责,是以要上官敏自己拿主意。上官敏道:“如能擒住范凤阳,还怕他不乖乖的把人送出来。”公孙启道:“这也是一个办法,但我须先声明,与匹夫力搏,恐非三五百招以后,不能见出胜负,这其间难免他不弄鬼,还有一点,李玉珠有折光镜,我们此刻行踪,或已在彼等监视之中,匹夫肯不肯来上当,还大有问题,我们也不宜多耽误,少侠决定要快,以免被他看破企图,就更不利了。”上官敏道:“就这么办,先把他诱来,大侠尽力缠住他,我去营救家父。”语毕立即扯功绿环,以示决心。

  公孙启不便再说什么,立率妻子和吕冰,退出室外。这间卫星室,共有前后两门,他们是从后门进来的,揣度范凤阳必从前门赶来,故公孙启夫妇仍从后门退出,为了应援迅速,并未关门。这间卫星室,没有悬挂夜明珠,幸而昨夜彼困,找寻出路,葛琳取出一颗应用,脱困之后,葛琳被上官敏假扮朱牧匆匆诱走,没有来得及还,此刻仍在公孙启手中,进来的时候用了一下,现在业已收了起来,屋子里顿呈黑暗。

  公孙启夫妇退出,上官敏和小莲对正前门待变,哪知等了足有顿饭光景,还不见有人来。上官敏等得不耐烦,以为先前用力轻,故又用力拉动一次,这次用力又大了一些,已把金线拉断了,拉出来一大截。公孙启隐身后门外,运用天慧目看得分明,道:“我们可能来晚了,机关已经被人破坏,小贼恐怕逃走了。”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接了话,道:“尊驾猜错了,金线是我刚才弄断的,以断小贼消息,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历,跟小贼有什么过节?”公孙启觉得此人的话很矛盾,口气似乎也是范凤阳的敌人,却又割断金线,破坏了诱敌之计,身份极是可疑,而话声来自右边,但右边是墙,何以能透传过来?一时没有想清,未免稍存怀疑。上官敏此时心急如焚,抢先接口道:“我是上官敏,尊驾何人?”那人嘿了一声,道:“上官逸已经遇救脱困,你还来做什么,年纪轻轻的,就学会了欺骗,老夫还有事,失陪了。”上官敏急切辩解道:“前辈慢走,我是化了装,家父被什么人救走的?”不料却没有得到问答,谅来的人走了。后门对正洞道,左右并无横巷,灵姑恍然若悟,道:“墙外另有通路,小贼适才可能已经看出我们来历,设辞支吾,可能抢先到囚室去了,少侠意下如何?”上官敏大急,道:“我们也去囚室。”仓惶奔了出来,上官敏不知捷径,赶往囚室,须绕道公孙启昨夜被困处。上官敏领路前行,走没多远,发觉洞径方向已变,止步诧道:“路径好像不对了,必是小贼弄了鬼,这怎办?”灵姑道:“这是必然的,少侠凌晨与我们会合,料为伏桩所见,小贼岂能不作垂死挣扎之计,岂仅洞道已变,各处布置,必也加强,原路是否尚能顺利通行,不无问题,适在卫星室,我已发现两处暗纽,由于无法确知何处通达囚室最近,深恐迟误营救令尊,是以没敢说出口来,少侠既已迷失途径,寻觅多费时间,回头从机要处着手,或许还能快一点,少侠……”上官敏截口道:“夫人不必再说,小弟已经想开了,急也没有用,只有尽力而为,实在救不了人,也只好付之天命了,请。”一边往回走,公孙启一边劝慰道:“吉人天相,也许适才那人说的是真的……”忽有所觉,立改传声,道:“卫星室似有动静,快……”刹那接近卫星室,清晰传来关门声,大家全听到了,几步赶到门前,公孙启迅疾亮出夜明珠。上官敏如法施为,把门打开,屋子里竟然没有人。灵姑略一检视,道:“有人从这里出去了,留神!”蓦扬玉掌,速疾点向右壁暗纽,一副壁画,着指下沉,露出来一个门户,各级高五,左折上升。公孙启走先,吕冰随后,六个人小心翼翼,走了上去,忽听上边一个女声欢呼道:“三姐,大哥果然在这儿。”公孙启仰视,发现另一石室,秀秀正站立门边,杜芸一组的几个人,也陆续迎了出来,公孙启道:“还有谁来了?”杜芸道:“还有二姐,她们是从正面进来的,可能在前边。”灵姑欢呼道:“我看到她们了,咦,怎么往外出跑,追谁?”原来这间石室,正是机要室,她一进来,就发现了特殊装置,即刻就把折光镜取了出来,恰正发现晓梅那组人,破墙出困,往外飞奔而去。

  公孙启飞步到达灵姑身边,接过折光镜,仅仅看到金逊和齐云鹏的背影,几晃杳失去向,道:“先不管她们,少侠请过来,你看囚室在什么位置?”上官敏走了过去,他知道囚室的位置和方向,从折光镜中,很快就找到了,囚监已毁,人已不见,赞叹的说道:“家父大概遇救了,这是什么镜子,怎么能透视那么远,咦!这不是范凤阳那个畜牲?”心事去了一大半,尽管还不能确切证实,心情已经轻松很多了,立刻就把折光镜交还给公孙启。镜中此刻所映出景象,正有一个男人在拷打一个女人。

  男人身材背影,都像范凤阳,手里拿着一根皮鞭,似在拷问什么事,此时此地还有心情打人,情节料必十分严重。女人被缚在一个木桩上,乌丝蓬乱,头垂得很低,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打得破烂不堪,成了一条一缕的了,脸向外,但已为乱发所遮,看不出是谁?敏庄?李玉珠?公孙启首先就想到了这两个人,一颗心不禁砰砰的狂跳,急道:“芸妹,灵妹,你们来看那个女人是谁?”杜芸看不出来,灵姑却忐忑的说道:“会不会是三师姐,发现小师妹被掳,把她暗地放走,遭致小贼的怒打,二师姐你再看看。”慧庄只看一眼,惊道:“大概是玉珠,不好,小师妹去了,跟小贼打了起来,她怎是对手,我们快去接应。”语毕便待往外闯。还等她说,公孙启早已领吕冰,由上官敏带路,先走了,杜芸即刻唤住她,道:“启哥已去,临走交待我,说这间石室是中枢重地,小贼发号施令,多半就在此处,等会或许回来,叫我们守在这里,一面详查洞中情况,一面等捉活的,向大嫂和灵妹,尽快查明室中有无鬼祟,向大哥和彭弟夫妇,守住那个门,放进不放出。”慧庄和灵姑,分头搜查,向准守在门外,彭化秀秀守在屋里。卧室里边的机密也给揭穿了,慧庄和灵姑,更从床上深入地下,搜出与左右两间卫星室的脉络相连,上下进出的种种秘密,然后恢复原状,回到室内。

  杜芸就折光镜中,凡是有光亮,可以看到的地方,也续有发现。几个人各就所见,匆促交换了一下意见,重新作了安排,屋子外边,丝毫不动,屋子里边,却全变了样,并将夜明珠全部摘下,掩去光辉。范凤阳不回来便罢,如果回来,太阿倒持,容易转势,机要室便是他为自己掘好的坟墓。

  珠光一熄,屋子里黑如墨漆,折光镜中所见到的景象,反而愈为明朗而清晰。敏庄师门三招护命保身,威力无尽的剑法,不仅未能伤着范凤阳毫发,反被小贼用手中皮鞭,从容化解,险些还把宝剑卷掉。杜芸为她捏了一把汗,灵姑情不自禁地更惊吓得呼出一声“啊”,悬虑地说道:“启哥怎还没到,小师妹也真糊涂,既已脱困,怎不去知会大家一声,她一个人怎能……”慧庄截口道:“情况怎么样?让我看一下。”折光镜不过半尺多大,镜面更小,勉勉强强也只能两个人看,还得脸贴着脸,她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要看。灵姑躲开了,慧庄目光刚对正镜面,就叫了起来。

  “眼睛都被鞭梢打瞎了,好毒的心肠!”灵姑惊问道:“小师妹受伤了?”杜芸接口道:“可不是,敏妹已被小贼逼退,现在看不到了,向大嫂说的,是那个毒打的女子。左眼已瞎,眼珠子还吊在眼眶上,满脸血污,看样子面容也毁了,看不出来是谁。”原来镜中景象已变。灵姑顿足道:“一定是三师妹,要不然,小师妹为什么这样冒死拼命,启哥现在何处?如果再赶不到,唉……”她不忍再往下说。秀秀等几个离着较远的人,看不到镜中情况,听了也觉心惊胆战,惶悚难安。

  她们现在已是情感交流,血肉相连,全都扯得上亲戚关系,任何一人有了危险,全部异常关心,蓦的,一声暴响,机要室也受到了影响,发生了一阵摇撼,隐隐约约还听到了惨号声。大家的心弦,又是一紧。灵姑惊问道:“是不是启哥他们遇伏了?我应该跟去。”杜芸已把镜面移向旁处,正在到处搜,半天恨声道:“小贼真阴险,珠光已悉数隐去,什么都看不到了。”蓦生警惕,又道:“大家留神,提防小贼趁黑摸回来。”气氛顿呈空前紧张。

  静得让人有点害怕。尽管看不到,杜芸仍不放松搜查,频频移动折光镜,希望能够再有发现。

  静寂中,听觉却相对的提高了。断断续续,传来几处博斗与喝叱。小菊悄声道:“是不是二姐她们又回来了,好象三四处都在打?”杜芸道:“可能,但也可能是别人,今夜来的似乎不止我们一路,别发生误会才好!”黑暗中的光线中,敌意全很高,她的顾虑并非不可能。缓慢移动中,折光镜上忽然现出一处亮光,仅仅一闪,很快的又隐去了,只听杜芸说道:“又一个陌生女子,几乎被暗算!”她说得很简略,大家听不懂,但显而易见,找范凤阳晦气的,确确实实不只一路仇家。

  慧庄正在凝神谛听声响,一时疏忽,失去了机会,本能地仍旧扭头一瞥。就有那么巧,镜面又亮了,显出来一个老人,闪身进了议事厅,似乎对于洞中设置,非常熟悉,开启一个暗门,一晃而入,消失踪影,珠光亦随之隐没,不觉谂道:“怎么会是金神君?”她在神兵涧二十多年,虽然隐身二层,但从折光镜中,看到毒臂神魔金星石的面影,何止一次?是以一眼即能认出。杜芸道:“也许是小贼改扮的,往这边来了,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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