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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兰姥道:“解救群雄厄难的,是不是你?”金逊道:“是的,稍代家父赎罪于万一。”兰姥道:“帮助我和纪家兄脱困的,是不是你?”金逊道:“侄儿深知姨母之能,纵不援手,稍经探查,也必能发觉枢纽,脱困而出,但那必须相当时间,如等镇洞之人,稳住伤势,困难也必随之增加,故不得不略泄机密。”他承认了,但说得很委婉。兰姥道:“我料或者还另有出路?”金逊道:“按动木桩机纽,即现另一门户,但须历经十次凶险,不易克服。尚有三处,事先不知被何人破击。”兰姥道:“不是你?”金逊道:“不是侄儿。”兰姥道:“殊难令人置信。”金逊道:“但却是事实。”兰姥道:“你不愿居功,我也不再强迫你了,那一个狼狈少女是谁,被你带往何处?”金逊惶骇道:“我先姨母离洞,惟恐家慈家严干戈相见,连衣服都不及换,就赶到此间来了,不留见过任何女子,那人是何形象,姨母何以疑到小侄?”兰姥诧道:“那人金衣蒙面,你解救群雄时,衣着完全相同。”金逊道:“那不是我。”兰姥偶然想起一事,问道:“你是从哪一个洞口出来的,那身金衣呢?”金逊道:“侄儿是从北洞出来的,临出洞时,感觉白天行动不便,即把金衣交给了萧天。”兰姥道:“萧天是什么人?”金逊道:“北洞头目。”兰姥不便深问,别转话题道:“依你揣测,那人是谁?”金逊蓦的省悟,大惊道:“侄儿必须立刻告辞。”兰姥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金逊焦灼形之于色,道:“来不及了。”兰姬道:“你总得说出个理由来呀。”金逊深长一叹,道:“守洞尚有一人,已为掩护侄儿罪行,自断双指,金衣人当然不是他。此外,便只有范凤阳和刘冲了。刘冲胆小怕事,十之八九,我料是范凤阳这个匹夫。”公孙启一直在旁静听,这时亦觉事态严重,道:“如被这个匹夫,抢先见到令尊,今日之事,必将尽泄,金兄愈发不宜回去了。”金逊道:“不然,大侠尚不深知此人和内情。这个匹夫,平日深藏不露,实则魔功尤在四极之上,心计之深沉刻毒,无人能比,这也就是他得宠的另一原因,家严实爱其才而惧其人!另据萧天相告,家严仅带来纪伯父和穆少山主,是则狼狈少女,非穆老孙女公子而谁?”公孙启道:“小可伴随金兄一行如何?”金逊道:“大侠如若前去,家严必怒上加怒,非仅于事无益,纪伯父与穆少山主的安全,就更加可虑了,请相信我。”又向珍姥叩了一个头,道:“母亲珍重,孩儿去了!”珍姥终于流下了两滴辛酸眼泪。

  公孙启和杜丹亲自送到站门。金逊又再诚恳相求道:“大侠切莫跟踪,我必竭尽一切力量,营救纪伯父与穆家兄。”公孙启道:“小可就郑重拜托金兄了,纪伯父与穆家兄妹如安全归来,金兄心愿,小弟亦必鼎力相助。”

  惺惺相惜,依依握别。回到房中,雪山魈诧问道:“老魔定在附近,怎么不去跟踪?”公孙启便把金逊的话,说了出来,自己的承诺,由于时机尚未成熟,忍住未说。兰姥道:“这事急不得,逼得过急,反而会逼出变化来,好在约定后天换人,到时候再看事行事,现在不妨针对可能的变化,先作一番推测与准备。”雪山魈道:“晚上再说吧,启儿,先把大家安置一下,饭后好好的休息一阵。毒臂神魔行事难测,盛怒之下,提防他会有疯狂的举动。”公孙启颇具同感,领着群雄,进入左侧的宾舍。

  乱石岗站南,有一个大镇,名兴隆镇,约有千余户人家,倚山面水,形势甚佳。山腰有一薛公祠,据说薛仁贵征东,曾在此处骏屯一枝兵马,纪律森严,甚受居民爱戴,薛仁贵平定盖苏文,班师回京,居民感念其仁德,便为他修了这座生祠。春秋两季,祭莫不衰,平时却只有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看守门户。

  这座薛公祠,现在就成了毒臂神魔金星石临时落脚的处所。罗昆所中冰魄神掌,凭藉他高深的修为,和金星石带来的自制灵药,相辅为用,居然已经好了七八成,只是精神仍极萎顿。金星石非常不高兴,狂花峒主尤其不满,看到他。这种几死还生的狼狈形状,满肚子的气愤,便也不好意思再埋怨他。

  除了他们三个,屋子里还有四个人,熟面孔只有雷登和于鹏。朱万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金星石一肚子的火,正好发泄在他的头顶上,喝问道:“你怎么才回来。”四极的地位,极是特殊,跟老魔平起平坐,交情之深不逊于罗昆巫无影。故朱万坐定之后,满不在乎地说道:“公孙启紧密跟踪,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才把他甩掉,怎么快得了?”金星石哼了一声,道:“凭你也配,是他遇上了别的事,还是你吹牛?”语气中充满了不信任,朱万道:“全不是,是我坐在一个茶棚子里跟他耗,把他给耗走了的。”不是吹牛,是谎话。他也看到了兰姥那批人,发现公孙启被那干人留住了,才乘隙开溜。只因不知内情,怕金星石追根问底,没敢贸然说出来。金星石似不相信,神情凝重的问道:“你确定他没跟来?”朱万道:“愿以人头作保。”金星石目注末座一人道:“老么出去看看。”被称作老么的人,姓方名正,四极之末,闻令离座而去。金星石才又问道:“谈判经过如何?”朱万道:“约定后天中午,在乱石岗走马换将。”金星石道:“到底还有几个可换的?”朱万道:“还有苗虎、李庸、唐森三个活着的,其余的全死了。”金星石道:“看见傲霜没有?”朱万道:“印天蓝领着我搜遍站内外,也看过坟,验过尸,雪梅确也被杀,数目一个不少。”金星石诧问道:“贱婢会教你开坟验尸?”朱万道:“是野狗给刨开的,已有两具尸首,被扯得稀烂。”金星石一拍桌子,恨道:“可恶,埋得这么浅!”狂花峒主也道:“被扯烂的是不是雪梅?”朱万道:“坑有一丈多,狗绝刨不开,是有人匆忙盗墓给弄开的,扯烂的碎骨烂肉中,有雪梅的衣裳!”金星石低声沉吟道:“盗墓?一群凶死的残尸,有什么可盗的?”狂花峒主道:“会不会是傲霜干的?你真毫无侠义,人死得这么惨,还要落个背师叛道的罪名!”蓦一侧头,注定于鹏问道:“于老师,你当时距离究有多远,有没有看错人?”目光中杀机隐藏。于鹏暗感一震,道:“当时约莫三更,月正中天,距离半里光景,峒主认为能否看错?”他知道狂花峒主取下虽严,却极护短,但因话早出口,无法否认,故以此问答问,尽量避免正面冲突。金星石觉得他说的还不够婉转,忙接口道:“琼妹,冷静点,你这样对待于老师,以后谁还敢说话?”话出口,觉得也不够圆滑,偷觑狂花峒主,脸盈盛怒,但目光中的杀机,却已收敛,暗暗吁了一口气。朱万觉出气氛不对劲,乘机说道:“于大侠,你看到什么。就说什么,这是为我们老大和峒主好,如果知而不言,就不够朋友了。依常情衡量,半里地不算远,在白天绝不会发生错误,但在夜里有雾,视线朦胧,就得打个折扣了。你以为看见的是雪梅,其实是雪山老怪的孙女……”于鹏截口道:“这一点我知道,雪梅原是化装成雪老怪的孙女啊!”朱万道:“这一点我也知道,你等我说完嘛。雪梅化装的是老怪六孙女秀秀,你于老师所看见的,是道道地地的老怪七孙女姗姗,她与梅岭三凤,也跟着一起到处转。经我旁敲侧击,问出前夜,就是她们两个,遍杀从后站逃走的人回来。算算时间,不正恰好么?”于鹏道:“这么一说,倒真是我错了。峒主,对不起,请恕老朽失误。”女人就是这么一回事,死要面子,经朱万一解说,于鹏再一陪礼,气便消了一大半佯笑道:“于老师也没错,亲姊妹的模样能够差多少,何况雪梅化妆得也很像,雾夜朦胧,误会再所难免,适才失礼,也请于老师别见怪。”于鹏道:“不敢当。”金星石道:“这件事不值得再提,除了三个女的,你还看到了谁?”朱万道:“雪山老怪病卧床上,伤势似未痊愈,还有一个老妈子和三个站丁,就这么几个人。公孙启和杜丹,是离开以后,路上发现的。”金星石道:“老妈子什么长像?”他对老妈子,显然非常注意。多年相处,心意相通,朱万自知他的意思,补充说道:“不是珍娘,也不像伴同珍娘前去绝缘谷的人,我去的时候,她正在做饭,神情又不类佣仆,不知是什么人。”金星石沉思良久,无法知道他在盘算什么,房门开处,忽见方正陪着金逊走了进来,脸色陡变,诧问道:“你来干什么。”金逊道:“爹,神兵洞出了事,张叔叔教我赶来报信的。”金星石道:“你辛叔怎么不管事?”金逊道:“辛叔重伤,张叔断指,南齐北纪里应外合,破牢抢走玉莲。”金星石意外的哈哈大笑起来,道:“他们以为是穆老怪的孙女,抢错了人是不?”金逊道:“也许是,但穆老怪的孙女,也被别人救走了。”金星石一怔,道:“是否凌晨所见老婆子?”金逊道:“不是,救走穆孙女始那个人,金衣蒙面,孩儿疑是范凤阳……”金星石截口道:“不对,范凤阳现在绝缘谷闭关,参修上乘神功,怎么会是他?你来的时候,刘冲在不在?”

  金逊道:“张叔放出孩儿,就赶到这里来了,没有见到他。”金星石道:“南齐何人为首?”金逊道:“李彤,他是南齐的后人,本名齐云鹏。那个老婆子,就是帮助他们去的。”金星石道:“洞里那么多人,还有机关……”若有所悟,嗯了一声,改口说道:“新网罗的那批人中,定有奸细混了进去对不!”金逊道:“听张叔说,约有三十多个,已随南齐、北纪走了,洞里的机关,就是那个老婆子破掉的。”金星石牙齿咬得脆响,道:“天池会后,彭化至今未回,看来已经落在南齐北纪手中,十九凶多吉少。老五老七俱已亡故,刘冲居然也报背叛。你赶快回去,新来的人一个不留,全给我宰掉。”金逊骇然道:“这是为什么?”金星石道:“你如果还是我的儿子,应该懂。”金逊道:“爹怎这么说,我不是您的儿子是谁的儿子,但我确实不懂。”金星石道:“好,我告诉你,他们是南齐北纪带回来的,已受药物控制,你现在不杀他们,将来他们就会杀你。”金逊道:“孩儿从此洞出来,看他们神智很清醒。”金星石道:“那就更该杀。”金逊道:“为什么?”金星石道:“已知你我父子身份,如非别有用心,岂肯还留在洞中?”

  金逊道:“想必是慑于父亲神威,不敢逃走,放掉算了,何苦多伤无辜,树敌结怨。”金星石长叹一声,道:“优柔寡断,实在不象我的儿子。洞中设置,已被探知,放掉立刻就会投奔公孙兄妹,此后如何能再安枕?”“孩儿回去。”

  他觉得群雄祸迫眉睫,先回去救人要紧,然后再赶回来,料想一天耽延,此处未必就能绝裂。

  金星石道:“你办得好?”金逊道:“办得好。”金星石道:“老么跟着回去一趟,老四老五的伤势如果厉害,就不用再回来了。”

  方正、金逊立刻辞去。金星石移目千里追风于鹏道:“拜烦于兄,去趟绝缘谷,看看范凤阳还在不在?并请诸葛兄,移镇神兵洞。”于鹏跟着也走了。金星石立刻握管挥毫,写了一张小字条,装入一个铅管,走出门外,嘴唇唤下檐际四眼翠鸟,绑在脚上,一阵低啸,张手放走。神兵洞和绝缘谷,都已派了人,四眼翠鸟去何处?看来此魔的确诡秘难测。此时天已入夜,四眼翠鸟眨眼即已飞入天际不见。毒臂神魔金星石,亦未再进屋,徐步走出薛公祠,不知去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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