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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斗场拚搏,至为激烈。辛吉回程上,巧遇狂花峒金银二花,立即验出被梅岭三凤毒倒之人,是中了蛊。

  金银二花立知三凤来历,请求辛吉拨派二十名高手,由刘冲率领,赶来蜈蚣岭,显有诛除三凤之心。刘冲料公孙兄妹,早亦必分人前来,深恐夜长梦多,难遂所愿,故一接上手,即展开群殴,自是希望速战速决。

  这个贼子更有一个毒念,除掉梅岭三凤,也就无异断绝了解救杜丹的一线希望,间接的也算韦盛等死伤贼人报了仇。

  梅岭三凤以三对二十三之比,力敌八倍敌人,自是极艰险。最初三姊妹围成一个小圈,背背相倚,三剑连挥,犹想顽硬死命地支撑。她们自也料到,公孙兄妹迟早必会找来,只是无法预知什么时候会找来。是以竭尽所能,拼命地拖,希望拖到公孙兄妹赶来,帮助她们解围脱困。

  这种希望,正好与刘冲的企求相反。刘冲如何看不出来,又怎能教她们如愿。群殴也有一宗坏处,他怕伤了自己人,不敢施展毒功,当在天池的时候,刘冲是奉派混迹群雄之中,便宜行事,为防被别人认出,没有携带铁手。这次来蜈蚣背,跟公孙兄妹碰面的可能性极大,这种独特设计、专门为了克制公孙兄妹那两把利剑的重兵器,怎敢不带。

  不仅刘冲带来了,二十个爪牙屑小,还有八把。这种重兵器,连公孙兄妹的两把削金断玉利剑都不怕,何况梅岭三凤的三把普通剑!强打,猛攻,硬封,实架,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罡劲的呼呼风声,外带着还有刁、拿、掳、夺的精巧手法和变化。勉强拆解了几招,三凤的阵营,就打散了。

  这样一来,七八个人围一个,群贼可四面递招。

  三凤失去婉护,腹背受敌,须各自为战,处境愈加凶险与危殆。“堂”的一声震响,大凤梅苓一时闪避稍迟,剑尖被震断七寸,刘冲抡圆铁手,已当头砸下。这一招如被砸实,梅苓的一颗黔首,势必非被砸成血泥血浆不可。适时,金花从旁一掌,把刘冲推开,道:“留活的!”刘冲眼看得手,冷不及防被金花推开,不由怒道:“姑娘这算何意?”金花道:“我有用。”一面递招,一面又向梅苓问道:“你如果想活命,火速实说,给杜丹放的是不是本命蛊?”

  如是本命蛊,梅苓一死,杜丹便也难活。梅苓自是知道个中道理,暗叱:“莫非此女也有意弃暗投明?”但却问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如此往好处一想,招式顿见松缓。

  刘冲由于没有得到明白答复,虽然没再加入战斗,但梅苓所面对的敌人,仍非金花一个。面对强敌,意图未明,怎能如此松懈?忽觉身上一麻,已经着了道。栽倒坐挨。由于金花正在问话,贼人手法用的有分寸,仅点了她的软麻穴,知觉未失,仍能说话,不禁冷笑道:“这就是你的鬼计?”金花道:“前嫌了,这不是我的意思,你如据实答我所问,放弃前嫌,立刻离开辽东,便放你们逃生。”梅苓道:“先教那边停手,再说明你的意图,才有商量。”梅岭三凤是亲姊妹,梅苓最大,以次是梅芬和梅葳。梅苓穴道被制虽不能动,但因摔倒的位置与姿式,非常凑巧,眼睛还能看到两个妹妹的苦战情况,围殴梅芬的八个人,以银花为首,梅芬有蛊不能放,专凭单剑御,自已带伤,处境最险。

  梅葳年纪最小,成就最高,围殴他的贼人,比围殴两个姊姊的也少一个,又无御蛊行家,反而被她放倒了两个,还能勉强支持得住。梅苓看在眼中,审度二妹很难再支持十招,如容银花得手,赶去另一斗场,三妹也难侥幸。思维如电一闪,立即把握机会,先解救二妹险境,再作打算。金花露齿一笑,道:“你已是阶下囚,还要提条件,不过,我还是答应你。”一瞥刘冲,示意停战。刘冲是金星石的二弟子,在目前情况下,虽不如老三范凤阳得宠,利用的价值大,但狂花峒主师徒,对于老魔的重要性,可比范凤阳知道的还清楚。因此,他内心虽然极不愿意拖延,又怎敢得罪金花。在刘冲的喝止下,战斗停住了。金花道:“你该可以回答我了吧。”梅苓答道:“你还没有说明用意呀!”金花又是一笑,道:“看我的记性有多好,很简单,跟你一样。”梅苓道:“什么跟我一样?”她觉得金花的话,含糊而暖昧,是以又叮问一句。

  金花笑意更甜了,道:“看来我马虎,你也不精细,你不是说过,用解药换日月双璧吗?”梅苓道:“就这个?我可没有存心借这个毒招,要别人的性命。”金花道:“难道还有别的,我跟他们无怨无仇,只要他们肯把东西交出来,我为什么要结怨?”梅苓道:“这么一说,我非相信你不可了?”金花佯装不介意地说道:“我说的可是真心话,信不信由你。”梅苓似是信了,道:“我用的是本命神蛊!”金花道:“你已能分化由心,比我还高一等。既已释嫌修好,能不能帮个忙?”言外之意,自是要她的本命蛊。二凤三凤不约而同叱道:“你究竟安的什么心?”搏战虽停,群贼虎视耽耽,还围在四处,是以她们还不能自由行动。金花若有所悟,道:“难怪两位妹子多心。撤回围困,适才是哪一位动的手法,也请把梅苓的穴道解开。”群贼闻声而动,刹那聚在刘冲左右。梅苓穴道一解,盈盈站了起来,梅芬、梅葳,也到了乃姊身边。双方相距五丈,壁垒分明,只有金花,银花,却还站在三凤面前不远,金花含笑说道:“三位放心了吧?”梅葳辞穷,转向乃姊道:“你也是此中的大行家,难道不知后果?大姊,这是你的事,由你自己决定好了?”梅芬接口道:“话不能这么说,大姊献出元蛊,终生便要永远受制于人,再说那些人……”金花已感不耐,截口说道:“梅大姊怎么说?”梅苓毅然说道:“先让我两个妹妹安全离开,我就答应你。”

  她估量形势不利,公孙兄妹至今又无消息,与其同遭毒手,何如先教妹妹离开,将来也好有人报仇。试想同胞定然拒绝,二凤三凤又怎肯舍她而去?金花似已料知,二凤三凤必然报绝,金花当梅苓答话声一落,立即抢先说道:“好,就这么办,我保证她们安全离开。”二凤三凤气得一跺脚,呛啷声中,宝剑又已出鞘,再说什么也是白费只有以行动表示抗争。在艰危的情况下,姊姊慈爱,妹妹刚烈,表现的均甚感人!群贼在刘冲的暗示下,也已向前逼来。眼看剧战再起。适时,不远处已经有人接话,道:“你保证他们安全,谁保证你?”语调冰冷,随声现出公孙四小兄妹。他们到达场外,已有片旋,话虽没听全,双方立场都已了然大半,原想看个起落再出来,不料情况突变,既不能坐视三凤再陷危境,更不能容让金花狡谋得逞,是以及时现身。金花弄巧成拙,怒极恨极,偷觑三凤,正因公孙兄妹现身,分神侧顾,猝起发难,突袭梅苓,银花闻响斯应,扬掌便向梅芬击去,刘冲率领群贼,兵刃齐举,亦加速涌向三凤。描其用心,不外在公孙兄妹到场之前,先将三凤制住,甚至除去,梅苓尤为主要目标。公孙兄妹隐身位置,远在十丈开外,现身后,惟恐激发剧变,从容举步,起得亦不快。

  值当剧变已起,则行动又如闪电疾风。三方面到场的人,无一庸手,这其间,生死胜负,消长之机,决定于距离远近,以及精神是否分神专注。公孙兄妹距离场心最远,纵欲支援三凤,奈何远水难济近渴!杜芸看清这一点,扬声喝道:“打!”抖手发出一片龙鳞甲,惟恐误伤三凤,角度偏高,但听“嘘嘘”之声,漫空回旋,盈耳不绝。这是龙介子的独门暗器,形状略似金钱镖,但非扁圆,而是类似鳞片,五瓣缀合,微弧,周边箨利如刃,依各种不同手法,可作各种角度的回旋变化。这片暗器,约有七八个,是打向群贼的,牵制重于伤人。

  其时,冷月已升至树梢,刘冲抬头看见,骇然道:“这是龙鳞甲,点拍圆心,不可恫失!”群贼本就心虚,再经他这一喝,愈发慌了手脚,行动不由迟缓下来。公孙启身形如电,群贼行动一幌,他已赶到。双花与三凤,近在咫尺,面面相对,举手可及。她们的关系位置,是这样的:

  三凤这面,梅苓居中,梅芬在左,梅葳在右,而双花则金花在左,银花在右。

  群贼又在双花背后。公孙兄妹则是从三凤左侧赶来的。

  杜芸那一片暗器,是从横里打向群贼的前上方,等于是截半,遏住群贼,收到了预期的效果。三凤听到公孙启的话声,是向左偏头。双花猝起发难,声都未出,是偷袭,是乘梅苓和梅芬的不备,却无法瞒得过站在最右边正向左偏头的梅葳,双花以有心,计无心,行动自然比较快。

  梅葳和梅芬,面对强敌,又居劣势,心理上自然有准备,但当听到来了救星,闻声左顾,出于情不自禁,也是极其自然的,等到发觉有变,再想格挡,无论如何,也不及双花快。三凤之中,谈机智也以梅葳为最,由于位置站得好,自然而然就把双花的行动,监视住了,故双花一动,梅葳即从旁截举,并扬声斥责:“你想干什么?”剑闪寒光,斜刺金花左臂,那斥责,亦不啻向胞姊示警。梅葳是活人,先一瞬为助乃姊护蛊,宝剑即已掣在手中,金花偷袭梅苓之前,岂能看不到,防不到,但她欺梅葳年轻,估量制住梅苓,人质在手,料她投鼠忌器,亦必有力难施。

  临机决策,成败系予一念,金花蓄意而为,行动在先,料定梅葳绝对没有她快。

  这个念头,基于轻敌与自大,根本就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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