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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扶着桌子,勉强站了起来,迳向睡房走去。胡二姑似已听说过她的脾气十分刚强,不敢违撤,领命也走出楼房。适时,印天蓝听到晓梅传声示警,道:“大妹,胡二姑是歹徒伪装,武功极有要底,大妹务必多加小心,饮食也要留意,一丝疏忽不得。关家父子与小环,不知情况如何?我要跟随韩章那个匹夫,一探究竟,须暂时离开,你要自己保重,我走了。”语毕寂然,料已走了。

  这是预定的计划,由印天蓝先来,藉着查问站中事务,拖到天黑,以便利晓梅的行动。韩章即范凤阳安置的暗桩之一,印天蓝佯装把他忘了,寄予重任,稳住他的心,以免祸变提早暴发,伤了关家父子和小环的性命,这是印天蓝来了以后,发觉可疑,随机应变的措施。另外一个名叫崔士豪,不在站中,不知何往?

  印天蓝臆测,叛徒在站中,必有密窟,急中生智,向韩章要人,等于摊牌,话可说得很技巧。她要罚问关洪之子关兆祥不问而私通小环的罪名,神色且表现出极端的愤怒,装作得极是自然。盛怒是真的,但非关家父子而发,偷窥韩章,似未觉察。

  进入睡房,把门闩死,斜倚床上,念及所适非人,再也难禁伤心痛泪,倘如事实,俱如所料,那将是人世间最为凄惨的遭遇了!然则苍天,果如此不仁乎?

  韩章辞出后楼,在管事房徘徊了一阵,双眉时皱时扬,不知想了些什么,终于一跺脚,挑帘冲了出去。他自己去了山口镇。这显然有了问题。如果没有私弊,随便派个人,谁敢不去?又如所言俱真,只消一句话,关兆祥又怎敢不回来。他这一亲身去,立刻暴露出,事情大有蹊跷。远处一条飘忽人影,紧密蹑踪其后,是晓梅,韩章懵然无觉。这时天黑不久,但因雪后严寒,乡人又习于早睡,故已路静人稀,除了北风呼呼地刮着,连声犬吠都听不到。山口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约莫五六百户人家,官道从镇中贯穿而过,把一个镇,分割成南北两处。

  韩章进入镇中,约莫百步,转进道北一条小巷子,越墙翻进一家民宅,公然登堂入室,招呼都不打,就推门走进了上房。

  上房一明两暗,东里间的热炕上,正有一个四旬左右的骠悍汉子,搂着一个妖艳妇人,在调情饮酒。韩章挑帘进了东里间,看见这种惹火的镜头,艳羡地说道:“你们倒快活,老子可受了罪了。”抢过一杯酒,灌入口中,便在炕桌空着的一边,自愿自地坐了下去。那一对狗男女,仍旧拥抱着,也不避讳韩章,骠悍汉子道:“今天你当班,该你小子倒霉,是不是那话儿到了?”不言可知,他就是崔士豪。韩章道:“谁说不是,身上似乎还带了重伤。”崔士豪道:“就她一个人?”韩章正在啃着一支鸡腿,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崔士豪嘴对嘴喂了那妇人一口酒,自己也灌了一杯,满不在意地说道:“这还不好办,照谕行事,能敷衍,就等矿主,敷衍不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缚交矿主,不就成了。”韩章道:“你说的倒轻松,她现在就要关兆祥,怎么个敷衍法?”崔士豪道:“软的不成,就用硬的,有胡二姑帮忙,还弄不翻她?”韩章道:“矿主要的是活口,那婆娘也不是省油灯,万一弄巧成拙,脑袋就得搬家,你一向主意多,看有什么好办法!”崔士豪道:“你小子怎这么窝囊,谕令口气很活动,活的不成,死的还不成?”韩章不服,道:“究竟是我窝囊,还是你糊涂?”崔士豪道:“我哪点糊涂了!”韩章道:“人家到底是夫妻,软硬都不会讨好,你曾否想清楚?”崔士豪沉思片刻,贼眼一亮,道:“这次算你小子有理,但也说对一半。你不止窝囊,还胆小如鼠。”韩章仍旧不懂,道:“你说清楚一点好不?”崔士豪道:“你还说我糊涂,你才真正的糊涂。留下活口,将来他们夫妻重修旧好,一本枕头状,就够剥我们的皮。不如一刀两段,一死百了,再无后患!”韩章道:“你把我还没看透,我不止胆小,还着实感到害怕,寒心。

  连老婆都要算计,说宰就宰,我们跟着这种主儿,将来能有好结果么?……”崔士豪脸孔一板,沉喝道:“住口!你还要说什么?”韩章长叹一声,道:“老崔,我们可不是一两年的交情,所以我才来找你商量。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错,我们过去也曾干过没本钱的生意,多少还有一点道义,取财有之,可没伤过人命。就因为心理不安,时刻怕失手死人,才来到矿上的,哪知现在的主儿,比强盗还厉害,老婆的产业,不就是他的产业,好话商量,未必就办不通……”崔士豪脸都吓白了,这次居然容许韩章说了这么多,挥手制止,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这道理我懂,我也知道,为了一个月五两金子,犯不上冒这么大的险,但是我要问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韩章反问道:“怎么来不及?”崔士豪又再反问道:“怎么来得及,关家父子和那个丫头,你没照谕令处置?”

  韩章道:“没有,我把他们灌醉之后,点了睡穴,放在后边的仓库里,随时可以救醒,这不成问题。”崔士豪道:“合你我之力,也对付不了胡二姑……”韩章接口道:“密告印场主,教印场主收拾她。”崔士豪提醒韩豪道:“你忘了,她受了重伤。”韩章道:“放掉关家父子去帮助她。我们另投明主。”崔士豪道:“将来矿主岂会饶了我们?”韩章道:“有公孙兄弟。”崔士豪道:“你简直油蒙了心,月魄追魂已死,他哥哥再强,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如何与矿主相抗?”韩章道:“怎知人家没有知交好友!”崔士豪道:“鸽信已发,矿主可能率领高手赶来,远水难济近渴,你到哪里去找公孙兄弟?”韩章道:“那就只有碰运气,走一步说一步了。”沉思刹那,崔士豪道:“你来的时候,印场主在作什么?”韩章道:“她说要休息,也许已经睡了。”崔士豪道:“时间还很充裕,你先回去,我吃过饭就来,等我到了之后,再一起行动。”这话说得很含糊,韩章似乎没听出来,道:“你别尽自耽误,我等你到二更。”灌了一杯酒,便下地走了。妖艳妇人诧问道:“你们说的都是什么呀,我听了都觉得冒冷气。”崔士豪把她推开,道:“我出去办点事,马上就回来,再温两斤酒等我。”哪知这一去,竟再不回头。印记中途站,紧接着也发生了大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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