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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听残忍话传法留神 动恻隐心移金济困(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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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郑五继续说道:“胡庆魁因是从小练武艺的人,又身犯重案,无论在甚么地方睡觉,都异常警醒;就是很小的声息,一入他的耳孔,他就立时醒了。他自到罗家居住;每夜睡梦中,总被一阵哭声惊醒转来。仔细听时,知道是上房里打得子女啼哭;不过哭声并不高大,也听不出用东西扑打的声音。初听两夜却不在意,以为人家内室的事,作客的用不着管这些闲账;及至每夜听得声音且极凄恻可怜,他倒有些忍耐不住了。 “次日,乘罗金亮不在眼前的时候,向罗家当差的问道:‘你们上房里每夜似乎有打得女子哭的声音,究竟是谁打的谁哭?’当差的笑道:‘你老不知道吗?我家太太、姨太太,每人都有一个丫头。没有一个丫头不是顽皮的,一夜不打就皮肤作痒,挨打差不多是她们一定的功课。太太、姨太太打惯了,一夜不打他们一顿,也好像有些难过;便是他们老爷,也生性欢喜看太太、姨太太打丫头。这夜我老爷在那个姨太太房里歇宿,那个房里的丫头,办得挨大半夜的打。这是照例的事,我们的耳里听惯了,一点儿不觉得希奇。’ “胡庆魁听了这话,心里好不难过。暗想:丫鬟不听指教,未尝全不可打;但是打了还不改变,尽好或嫁或卖,打发他出去,何必留在跟前是这般淘气? “他心里虽这么想,口里却不好对那当差的说出来。这夜睡刚不久,又被照例的哭声惊醒了。胡庆魁心想:未必个个丫头顽皮到这样,我何不偷进上房去瞧瞧,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随即下床整了整衣服,也不开房门,就从窗眼里飞上房檐。穿房越脊的到了上房,听哭声所在的那间房里,灯光辉亮,照得窗纱透明。胡庆魁看窗外没有人影,便下地走近窗前,聚着眼光向房里窥探。 “不窥探倒也罢了,这一看,险些儿把胡庆魁气得要破窗而入,一刀将那个比蛇蝎还毒的姨太太劈杀!原来看见房中有一张烟榻,榻上摆着一副鸦片烟器具,罗金亮正横躺着烧烟。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丫头,面朝烟榻跪着,头上翻顶着一把很大的紫檀靠椅,椅的四脚朝天,上面故一个白铜面盆,盆里满贮清水;那丫头双手扶住椅靠背,兢兢业业的,低声哭着求饶。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妇,蓬松着满脑头发,手拈着一枝烧鸦片烟的铁签,就烟灯上烧红,随手向那丫头身上戳去;丫头痛极了,略略闪避,面盆里的水便荡了出来。就听得骂道:‘老娘戳你一下,你还敢躲闪吗?你又把老娘的水荡出来了,你若不舐得干干净净,老娘今夜饶了你就不算是个人!’接连厉声叱了几句:‘舐呢!舐呢!’ “这丫头兢兢业业的将头上靠椅取下来,但是无论如何仔细,靠椅上面放的那盆水,因已满齐盆边,不动就罢了,一动便不能不溢出来;只见点点滴滴的就头上淋滴而下,将床前的地板湿了一大块。即见那少妇一手指着湿的地板,一手推着罗金亮,说道:‘你瞧,你瞧!这是你想出来的新刑法,弄得我房里这般水汪汪的,脚都不能下。看你怎么说?你不教他舐干净,你自己便得舐干净,还一块干地板给我。’罗金亮从容放下烟枪,坐起来指着丫头骂道:‘你还不舐,更待何时?’ “这丫头那里敢违拗,立时伏下身躯,双手撑在地板上,伸长舌尖舐水。罗金亮现出很开心的样子,对少妇笑道:‘你看这个样子像不像狗舐米汤?’少妇也笑着,点头道:‘样子却像,只舐的声音不像。这畜牲的舌头太短小了,舐的声响不大。’罗金亮笑道:‘你喜欢舌头大吗?’说着一对狗男女,就互相嘲笑起来了。胡庆魁在窗外看了刺眼,听了恶心,只得忍住一肚子的忿怒回房安歇。心想:这种富家子弟,平居邪淫无耻,原不足责;但是甚么心肝,怎忍是这般蹧蹋下人,供自己的快乐?未免太可恶了!此时胡庆魁已存了个相机规劝罗金亮的念头。 “次日,罗金亮又办了一桌盛席,陪款胡庆魁。酒过数巡,胡庆魁开口说道:‘承主人的盛意,是这么过分的款待我,我毫无报答,心里实在不安。主人有甚么事商量,请即说出来罢!若再不说,我只好告辞了。’ “罗金亮道:‘我迎接老师傅到寒舍来,无非钦慕老师傅的道术高妙;要商量的事,也就是想求老师傅把道术传授一点儿给我。我想学道术的心思,已存了好几年,无奈遇不着像老师傅这般本领的人,以致不能如愿。于今是我合该有这缘法,天使老师傅到我襄阳来,偏巧跌死一个泥水匠,以显出老师傅的法力。我原打算见面就拜求传授的,待仔细一想:老师傅的法术是何等贵重的东西,岂肯轻易传给初次见面的人?所以迎接到寒舍来住着,聊表我钦慕之意。若不是老师傅如此逼问我,我断不敢就说出来。’ “胡庆魁道:‘学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种是长生不老法,要修心养性,在深山穷谷里习练的。一种却病延年法,尽是病入膏肓,也可以起死回生;不过也得在尘世以外去觅一清净池,抛开家室妻孥,才得专心一志,容易成功。’罗金亮道:‘老师傅都会施么?’胡庆魁道:‘会施,会施。’罗金亮道:‘请都传授我,使得么?’胡庆魁听了,忍不住大笑道:‘我有甚么使不得?祖师的传授是这般却使不得;若是这般使得时,秦始皇、汉武帝都已成仙成道了。’罗金亮现出很不称意的样子,踌躇了一回,说道:‘然则我只能学第三种了,请问学第三种是如何的办法?’ “胡庆魁笑道:‘第三种倒可以用得着府上的花园了。不过,第三种是就本人心爱的几样法术学习。不是我说小气话,从来学法的都是如此;学法是要师傅钱的,所以有“无钱法不灵”的一句俗话。我虽知道你府上富有财产,然不是存心骗你的钱。反是学第一、二种,只要人物对账,一文钱也不能取。’罗金亮不待胡庆魁再说下去,即抢着说道:‘老师傅不要说的这般客气。我求老师傅传授法术,自然要送贽敬;世间那有拿法术白传授给人家的!只请问老师傅要多少钱,传多少法术!’ “胡庆魁道:‘这是没有一定的。法有大小,师傅钱也就跟着有多有少;须看你自己想学甚么法,说出来才能定价。’罗金亮道:‘老师傅不要存心客气。我要学法术是不吝惜银钱的,应该要多少尽管说;将来若因送的师傅钱少了,以致所学的法术不灵,那时就悔之不及了。我第一件想学的,就是治跌打损伤的法术;此外想学的还多。不知道容易学不容易学?’ “胡庆魁点头道:‘我治跌打损伤只有一盌水,无论伤到如何厉害,有我这盌水,包管起死回生。但是我这盌水,通中国知道的不过几人,不是小法术。学会这盌水,定价六百两银子;多给我一两不要,少给我一两不灵。’罗金亮心想:六百两银子虽是大价钱,然我学会了这碗水,要赚回六百两银子也是一件容易的事;只要遇着有银的人受了伤,索他几百两银子包治,是极平常的事,这本钱何愁收不回来?想罢,即欣然答道:‘六百两银子算得甚么?便再多几百两,我也情愿奉送。不知多少时日才可以学会?’胡庆魁道:‘不须一个时辰就学会了。’ “罗金亮喜道:‘既是这般容易,那就求老师傅授我这碗水,再学旁的法术。’胡庆魁道:‘学会虽不要一个时辰,只是行使起来,要得心应手,就非每日按时练习不可。’罗金亮道:‘传授这法术的时日,可以随便,不必选择吗?’胡庆魁道:‘时日倒不必选择,随时随地都可以。不过,照例六耳不传师,所以用得着府上的花园。’罗金亮道:‘怎么谓之六耳不传师?’胡庆魁道:‘六只耳朵是三个人,传师不能有三个人在一块;并且传授的话,不能使第三个人听得。我知道府上的花园很大,将园门关闭起来,在园外的人,是听不清园中说话声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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