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飘灯 > 苏旷传奇 | 上页 下页


  “不许喊我!”苏旷别过脸不肯看她,足尖一挑,弯刀跃入手中,他冷冷盯着面前黑衣人,十二个,一人遥遥站在主位,显然是今日行动的主脑,苏旷低声道:“滚。”

  面前一人也不说话,一刀劈落,苏旷连闪也不闪,竟然也是一刀劈去,似是不惜同归于尽。黑衣人手略一迟疑,刚要招架,苏旷刀锋已划过,自右肩至左肋,将那人斜斩为二。

  他这一出手,周遭杀手大惊,领头那人压低声音:“阁下什么人?非要和我们兄弟过不去?”

  苏旷不耐烦道:“今晚算我倒霉,撞上了你们的龌龊事,识相的给我滚,随你哪天来,我绝不多问。”

  那人道:“笑话。”

  苏旷冷笑:“不错,确实是个笑话……”

  他手中刀已动。

  苏旷这三年,功夫不是白练的。

  他昔日武学虽说走得是中正一路,但是毕竟铁敖亲授,也以狠快为先。如今失了左手,攻防各自少了半壁江山,不得不在力道和速度上补回来。江湖上鲜有人苦练腿法,这本是外家功夫,总比不得手中兵刃锋锐,是以名家高手只求根基扎实,身法灵迅,以身法为辅,手上功夫为主,苏旷却偏偏走遍天下名山大川,遍访腿法名家,一心要闯出自己的武学天地,数月前昆仑山一战,凌寒初曾当面直言,仅以腿法而论,只怕当今天下,再也寻不出他的对手来。

  苏旷越战越酣,胸口一股恶气缓缓散去,灵台渐渐空明,只觉得手眼身法步如心所役,不少昔日苦思不得其解的招式竟然随手挥出,内心狂喜,索性定下神来,以这群一流高手试试自己的武学境地。

  那群黑衣人越打越急,明明是十一人围着苏旷,偏偏战圈大小竟是由他控制,苏旷似醉非醉,说稳不稳,在拳风刀刃间纵横捭阖,手中刀上似乎还不见什么杀着,似乎存心跑来比武过招一般。

  领头黑衣人心念一动,左手一扬,一柄飞刀直向慕夫人飞去,苏旷大惊,不假思索,手里刀跟着飞出,将飞刀打落。

  众人已知头领心意,一声呼哨,五人自人群跃出,直扑目瞪口呆的三人。

  苏旷大急,横身一扑,不顾身后攻击,直掠到慕夫人身边,只觉得背心火辣辣一道,却是被刀锋带出的口子,也不知有多深。

  苏旷真气一转,知道刀上并未喂毒,心里略略放心,他左腿斜地一踢,右手抢过一柄刀来,这下手下再不留劲,几乎全是杀着,转眼便有三人横尸刀下。

  “当当当”三柄剑齐齐而至,苏旷身形一转,转眼之间各自回了一刀,恰在此时,面前又有二人疾刺,身后的领头人竟向着慕夫人直砍而落。

  苏旷双足盟一点地,人已凌空倒转,面前双剑自双耳两边划过,苏旷双腿一曲,腰一拧,右手刀自胯下斜地挑出,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闪过,那领头人躲闪不及,右手竟被斜斩了下来,他一头冷汗,喃喃道:“无常刀!”

  苏旷一怔:“你倒识货。”

  昔日塞北一战,凤曦和与苏旷惺惺相惜,顺便指点了他几路无常刀的杀着,无常刀法刀出无常,刃走偏锋,凤曦和靠这一路刀法纵横漠南多年从未一败,即便天下第一名捕铁敖,也没在他手里讨了好去。二人不打不相识,结交之后,几次三番想要较量武艺,但是因为凤曦和的无常刀太过凶狠毒辣,出手不死即伤,所以一直也没机会分个胜负,二人嘻嘻哈哈玩笑之时,也常常引以为憾。

  苏旷今天处境凶险,居然把无常刀也逼了出来。

  他看着黑衣男子:“你认得五哥?”

  男子道:“恨未识荆。只是听说红山凤曦和一生孤傲,他的朋友怎么会护着慕孝和这个狗官?”

  苏旷不言不语,慕孝和为人如何,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摇摇头:“就算这位慕大人该死,他女儿何辜?女婿何辜?外孙何辜?家人奴仆何辜?”

  “呸,慕老狗的家人还不是一丘之貉?哪个没吃过用过老贼搜刮的民脂民膏?”那人怒道:“谁叫他们和老贼有亲戚?”

  苏旷用手背揉了揉鼻子,心中哀叹,和老贼有亲戚就该死?那区区在下似乎也沾了点亲……什么道理。他嘴里却笑:“阁下究竟是杀手,还是劫富济贫来了?”

  那人一愣:“有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太不一样了。”远处一人缓缓走来:“你若是劫富济贫,我只当没看见,转身就走;你若是受人钱财,施凶卖命之客,不巧,那就是我的生意来了。”

  一阵淡淡菊花香气在夜空中展开,那人曼吟:“东篱把酒黄昏后——”

  苏旷没好气:“你他妈动手就动手,别搞那么又臭又长的一套行不行?”

  他说归说,心底却是感激无比,沈东篱不惜暴露身份,正面迎敌,将来借刀堂追究起来,只怕有无数凶险。

  杀手们却一起变了脸色。

  苏旷不服气:“咦?你真的比我强这么多?”

  他不明白,那不是恐惧,而是悲哀,有人花钱买旁人的命,自然就有人花钱买你的命,一手收下银子,一手却被人出卖,那是杀手永恒的无奈。

  “你就算做生意,也要等我们得手。”黑衣人怒道。

  沈东篱抬头看看天色:“天快亮了,你们怕是得不了手了,无论事成与否,轮到我了。”

  他扫了眼苏旷:“你还站着干什么?这里有我,红绫她们挡不住了!”

  ——如果没有沈南枝,玉红绫姐妹恐怕早就倒在刀下。

  苏府外已有喧嚣呼喝之声,官兵们终于赶来。

  沈南枝一见苏旷,就急道:“你伤势不清,不能这么拼命。”

  苏旷充耳未闻,长啸一声,直奔人群正中,绯红之月,果然照应着血光之灾。

  记得有一天,有一个人曾经对他说,“你这样的捕快大爷,当然不知道,我这种土匪的命有多贱。我们这种人,想要活下去,总比别人费力一点,自然会看见许多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苏旷现在才明白凤曦和的心思,无论一颗多么滚热的心,日夜提防着旁人的暗算,经历过无数次背叛和冷眼,总是难免变得比石头还要硬。

  他呢?他自己呢?从刀尖一次次滚过,他的心,也硬了么?

  “苏旷,你没死吧?”一条人影几个起落,跃入人群正中,踢飞当前一个黑衣人,还抽空拍了拍苏旷的肩膀:“瞧瞧老哥哥的新腿,啧啧,比当初的还好用!”

  “凌寒初,我叫你不要乱动的。”沈南枝几剑逼退面前敌人,回头叫。

  凌寒初笑笑:“我的腿再不用就老啦,沈家姑娘,你包涵包涵。”

  苏旷哈哈一笑,一转身也踢飞一人,将后背交给了凌寒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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