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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南枝急道:“等等,你怎么能走?这一个月里要反复调试才能配合你的手腕——你以为我做的是手套?”

  苏旷勉强笑了笑,拍了拍她的面颊:“我信得过你。”说着又低声道:“不过我怎么也不信你有二十多岁……丫头,你一定撒谎了。”

  “苏旷!站住!”沈南枝眼看苏旷大踏步离开山庄,怎么喊也停不下来,只气得连连顿足:“你,你把我沽义山庄当成什么?”

  凌寒初却在一旁皱眉道:“奇怪,苏旷走得这么急,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不成?”

  沈南枝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把玩着一把铁钳,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

  §第一卷 沽义天下 第二章 东篱把酒黄昏后

  东篱把酒黄昏后,
  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销魂,
  帘卷西风,
  人比黄花瘦。

  暗香盈袖沈东篱,绝对是近年江湖上最富盛名的杀手,在苏旷还拥有一份正当捕快职业的时候,师父就曾经告诫过他,在任何情况下,不要动那个人。

  沈东篱只接一种活,那就是追杀其他的杀手,这比普通的生意实在刺激太多。

  早在没出塞之前,苏旷就已经听说过这个人,而且不幸的是,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去招惹了他——苏旷认为,一个捕快如果有不敢碰的对象,无疑是比死还难受的耻辱。

  他输了,输得无话可说,但是沈东篱也曾赞许过,说他是十年来第一个从自己剑下活着走出去的人。

  苏旷不仅活着走了出去,还多了个朋友。

  谁也说不清为什么,苏旷天生就有一种交朋友的本事,甚至说,是本能。

  此刻,苏旷在马背上愉快地微笑——如果有一天,他在女人堆里也这么受欢迎,多好。

  可惜微笑很快就变成了沉默,三年了,从那个苍茫寒冷的地方回来,已经三年了,他苦练腿法和轻功,将全部心力都寄托在武学上,上天并没有辜负他,他做得很是成功,只是那又如何?他不再是捕快,却也不是浪子,他没有家没有父母,心爱的女人随着那只黄金的凤凰飞向远方,他一无所有。只是一无所有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无牵无挂地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应该也是一种自由和幸福吧?

  这样开解着自己,苏旷很快又开心起来,太阳升了起来,力量从胸膛涌起,与天地呼应,苏旷仰起头,哈哈一笑。

  “江湖险恶,我真是想不明白,你一个人怎么傻笑得出来。”远处,黎明中,有一道黑影笔立如刀,淡淡道。

  苏旷勒住马:“江湖很险恶吗?我怎么不知道?”

  那个人摇了摇头,逆着光向苏旷走来,初升的朝阳勾勒出金色轮廓,双眼隐藏在阴影之下,显得无比深邃,那人静静说:“你还是一点基本的常识也没有,你一直正对着阳光,如果我现在出手,你的反应一定比我慢,慢就是死。”

  苏旷跳下马:“大好人生我还没享受完呢,弄那么紧张,一点乐趣也没有……沈东篱,我见你妹妹啦,嘿嘿,小妮子真可爱,忍不住想要摸摸——”

  沈东篱掌中寒光一闪,剑尖已经抵住苏旷喉头,冷冷道:“你少打我妹妹主意。”

  “年轻人真冲动”,苏旷低头照了照霜明雪亮的剑刃,顺手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又歪着脑袋照照侧面:“旅途劳顿,果然憔悴了不少,诶,举高点儿,我看不清了。”

  沈东篱一脸没好气,还剑入鞘。

  苏旷随手拍了拍他肩膀:“天天站得像望夫石一样,累不累?啧啧,大男人搞这么香,你不是有狐臭吧?”

  沈东篱负手道:“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你这种人俗人,自然是不懂风雅的。”

  “你没毛病吧?”苏旷摸摸沈东篱的额头:“真以为啃两朵菊花,连放屁都是香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沈东篱终于板不住脸,一拳打在他肚子上,自己也忍不住笑道:“难怪没有女人愿意和你这种人在一起。”

  “嗤,好像你身边红粉无数一样。”苏旷最恨别人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千里迢迢要我过来?”

  沈东篱沉吟道:“你还记得不记得,你有一个亲生兄弟也叫苏旷?”

  苏旷火往上直冒——这种事还有人不记得?

  那个忍心抛弃他的母亲,那个同名同姓的兄弟,那个险些要了他性命的外祖父……苏旷脸一板,转身就走,“那个人是死是活和我无关。”

  沈东篱也不拦他,只悠悠道:“我接到一个活儿,这个月十五三十六名杀手要血洗镇江苏知府的府邸,有人传话,鸡犬不留,我……负责事后除掉那三十六个人灭口。”

  苏旷的脚步停住了。

  沈东篱不动声色:“我自然知道你和那家人没什么关系,这回算我多事,苏兄弟,后会有期。”

  苏旷死死咬着牙缝,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少说废话……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谁指使的?”

  沈东篱不语,默默看着他,苏旷苦笑摇头,自己轻轻抽了自己一记耳光:“当我没问,沈兄,多谢。”

  沈东篱单手用力一拍他的肩头:“苏旷,我只盼永远不会有执行这个任务的机会。”

  苏旷嘴角一扬:“少做梦,你不会有机会。”

  太阳升起来了,早起的商旅已整顿舟车上路,江南水道密集,纵马缓缓而行的苏旷多少有些扎眼。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水乡旖旎,苏旷忍不住长叹,这样的烟波江南,简直明明白白刻着两个大字:风流。

  苏旷半闭着眼睛,只觉得满楼的红袖都在对着囊中几块来之不易的碎银子招手,人不风流枉少年,只可惜空空的钱袋一遍遍暗地提醒着他,定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也。

  “客官”,一只纤纤玉手拦住他的马头:“听曲子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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