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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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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脾气还真有点像你!”宇文素眉笑道:“只是真让人担心死了,居然到那地方摘了这花下来……” 朵尔丹娜抚摸了一下花瓣,眼睛亮了起来:“我喜欢!好,今晚我就带着你们的贺礼成亲。” 按古礼,婚礼是在黄昏举行,也就是“昏礼”。 以皇室的排场和咄苾的兴奋,仪式本来是应该从黄河之滨一直延伸到大戈壁的,狂欢七天七夜,尽兴而归。 而咄苾兴高采烈的跑进朵尔丹娜的帐篷“商量”一番之后,一连下了七道命令,取消了定、征等六礼,撤回了法师,收起了冠冕和仪仗,甚至劝阻了一批异域观礼的宾客。 朵尔丹娜不喜欢喧闹,今天是他和她大喜的日子,一切都要让她高兴才好。 看着不冷不热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朵尔丹娜,咄苾愤愤下令:“在朵尔丹娜开颜欢笑之前,有一人敢喧哗,杀无赦!” ——若是看不到你的笑,全世界的喧闹与我何关? 婚礼简化到敕勒川的方圆百里,咄苾王骑着青牛迎娶朵尔丹娜于大青山下,也就是阴山。 牧民们自觉地排列了百余里的两列长龙,争相一睹朵尔丹娜的风采。咄苾王令出如山,没有人敢多说一个字,连孩子的嘴也被母亲紧紧掩住。 落日渐渐逼近天涯。大青山变成了一片黑色的影子,庄重而且肃穆。 朵尔丹娜的婚礼愈是难见,愈加引起人们的兴趣。远方的客人们几乎一个也没走,纷纷挤进了人群里。 咄苾穿了件朱红色的袍子,披着黑缎镶金的大氅。他胯下是一头三岁大的青牛,牛角包上了赤金,身上也挂满了缨络。 他静静地等着,这可能是他一生中最郑重的一次等待。身后是跟随他征战多年的部属和战将,也在微笑着等待。他们恪守着王的命令,但笑意还是掩饰不住的从眼睛中、嘴角边流露出来…… 他们在落日的余晖下染了个通红。 忽然,人群掀起了一阵声浪,那是无声的惊叹与兴奋——当人足够多的时候,即使不说话也会发出足够大的声音,就好像沧海横流的波动,壮观本身也是有声音的。 无数声音指向一个方向,确切的说,是一个点,白点。 朵尔丹娜! 她的长发没有像平时那样束起,只是细细地梳理过,整齐地披在肩头。一头青丝没有任何装饰,只围了一圈雪芙蓉。她甚至连蛾眉也未扫,只是临下山前,宇文素眉实在看不过去她的寒素,为她点了一点绛唇。 咄苾细细打量着她——好在她总算换了身新衣裳,那是“玉络烟”的绸缎裁减的一身突厥衣衫,在黄昏里一色淡青,只有腰带的纹路隐隐有几道绯红,添上了一丝喜气。而且这个家伙偏偏又披上了件银色的斗篷,俏生生,孤零零,纵马一顿,凭生出一股孤寒之气。 谁见过这么冷、这么清、这么孤独的新娘子? 再没有一声低语,隐约可以听见归鸟还家的鸣叫声。 “朵尔丹娜——”咄苾定睛瞧了瞧那个似乎在冰雪中浸过的女孩子,低唤道:“我终于等到你长大了……” 他毫不迟疑地伸出手去,紧紧拉住她的手。 他的手温暖而厚实,目光滚烫而炙烈。 人群中又涌起了一阵压抑的赞叹声。 朵尔丹娜不阻拦,也没有羞涩,只是伸出手任他拉着,她的手寒冷如冰,没有一丝热情。 二人并辔向前,咄苾指点道:“你看,那是噶里七部的勇士,飞龙、飞凤、飞虎、飞豹、飞熊、飞狮、飞雕……” 他手指所至,立即响起一阵低沉的号角声与齐刷刷的跪拜声,似乎他们不是在成亲,而是在阅兵一般。 咄苾忽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那个‘飞雕’本来是叫做‘飞鹰’的,只是我不喜欢还有别的鹰在我身边,就替他们改了名字。” 朵尔丹娜忍不住扑哧一笑,心想咄苾素来以冷静容忍著称,偏偏有时候像个小孩子,野蛮的可爱。 她这一笑不打紧,咄苾王的禁令就此打破。 “笑了!笑了……”低语声逐渐变成欢呼声,由近及远传了出去。也不知是谁率先点起火把,火光点点相传,在目光所及的极远处也闪亮了起来。大草原上,顿时燃起了两条火龙,簇拥着一对新人,向他们的新房走去。 火龙外面,也相应似的点起来零星的火把,像是满天的繁星。 欢呼声和压抑已久的哄叫声如久绪的山洪在火光中爆发,连大地也在颤抖,浮云也在颤栗。 呼声开始是混杂的,不久就统一起来: 恭喜大王! 恭喜狼主! 咄苾王万寿无疆! 欢迎朵尔丹娜重回突厥—— 那一声比一声整齐的叫喊已不仅局限于礼拜或是恭贺,而是饱含了突厥人的希望——让我们突厥从屈辱和分裂中挣脱出来!让我们突厥过上丰衣足食的幸福生活!不再仰人鼻息,不再提心吊胆……这两个人,在各自的传说中奋战了十年,今天他们走在一起,必将带来一个更强大的突厥! 咄苾的眼睛开始发亮,血液也开始沸腾。他骑着一头肥牛去牵朵尔丹娜的手实在不方便,也不管还是在迎亲,一纵身就落在摇光背上,一抖缰绳,狂奔向前。 闻着朵尔丹娜秀发的芬芳,咄苾有些头晕目眩,他劈手抢过一枝火把,狂吼道:“我的朵尔丹娜——” 千里草原似乎还记得这个男人十年前的吼声,也激昂回应:“……朵尔丹娜。” 滚滚黄河在咆哮:“……朵尔丹娜。” 天地风云跟着一起呐喊:“……朵尔丹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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