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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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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鹰只有点头。 “不过……我却是和霍姑娘伉俪动过手的。”沈右长啸一声,脸上一片寒光,赫然又是当年江湖闻名丧胆的演武堂二当家,忽然振声一喝:“霍澜沧,你能不能战!” 霍澜沧嘿的一声笑,竟然已经稳稳站了起来,下摆虽是一片鲜血淋漓,手上的流星锤却一天一地摆开了门户。 “好!”沈右戟指一点火鹰,“这个人,交给你了。” 霍澜沧心中一惊,本以为他定要和火鹰拼个你死我活,没想到却把这个赴死的活计扔给自己,转瞬一想,又已经明白,点头道:“好,你放心。” 沈右转过脸,看着眼前铁骨铮铮的女子,明知赴死,竟然也豪气如云地答应下来,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往脸上冲,昔日竟是枉做了男儿,大声道:“你给我挡他三十招!” “三十招何足惧哉?”霍澜沧仰天大笑:“右手!沈右!你也太瞧不起我霍澜沧了,百招之内我绝不放他过来就是!” 沈右和她倚背而站,也不由得豪气大发,“噇”的一声响,剑已出鞘,指着小林野道:“好!霍澜沧,你挡得住左手百招,我就替你斩了这个倭寇的首级!” 这话说的,忒也托大,京冥苦战之下,也不过胜得小林野一招半式,他却敢说百招之内取东洋第一剑客的首级。 霍澜沧却明白他的意思——面对火鹰,他们二人既便联手也毫无胜算,只有拼了一命,武功略高的右手还可能搏杀小林野——只要损耗敌人的生力,来日京冥便复仇有望!而以火鹰的绝世武功,如何能容得到百招之外?百招内,沈右若杀不得小林野,二人不消说,必定是一起命丧当场了。 但霍澜沧更感慨的是,右手此来全无必胜把握,只凭着一腔热血调侃顽笑,宁可替昔日仇敌一死,也要赎昨日之非。 他肯来赴死,沈小楠肯让他来赴死,这一对眷侣,当真奇人! “幸甚!”霍澜沧呵呵一笑,双锤直奔火鹰而去,根本就不把这个当今天下第一高手放在眼里——若是已无计生死,第一高手又和凡夫俗子有什么不同? “快哉!”沈右也一剑飞出——他习武近二十年,在杀手圈里打滚已经十年,何尝有一日怕死?但是,只有这一次,觉得死而无憾,死得其所!眼中虽是冰冷,嘴角却挂着虽万千人而吾往矣的绝决。 只是此时,火鹰也动了。 霍澜沧一直认为自己是学武的奇才,京冥更是难得的资质,但是直到看见了火鹰的出手,她才知道什么叫做天生就该学武。 他演练的这套心法霍澜沧也不知看过多少遍,京冥发挥到了极限的时候,确实有以内力吸纳宇宙之力的包罗万象,只觉得如乾坤之宏阔,天河之璀璨,霍澜沧也一直认为,如果不是京冥身子已经快散了架,稍微加以时日,必定可以与火鹰争一日之短长。 但是现在,她知道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火鹰的出手,根本就不像是出手,却好像是吃饭、是睡觉、是掐死一只没有翅膀的蚊子,是拂开额头一片恼人的柳枝——那是无可置疑的潜在而先天的准确和无可置疑的优越而出尘的控制。 如果说京冥可以和乾坤相通,那么,火鹰的体内似乎已经在运转着一个自称天地的宇宙。 他已出手,只有一掌。只是……只是霍澜沧似乎能感觉到这一掌里有种奇特的情感,不,不是一种,似乎是两种,也好像是三种。 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是澜沧曾经在京冥眼中看见过的,就是那一日他离开海神庙的眼神,那么厌倦,那么绝望,似乎只想睡去,睡在火里也好,水里也好,不见底的泥沼里也好,万劫不复的地狱里也好,只要睡去,只要不再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就可以付出一切的代价。 另一种却是相反的,暴烈,征服,来自心底的强大力量的膜拜。似乎月光召唤海啸,前世招引今生,最炽烈的光明在最窒息的黑暗中爆炸,最伟大的力在最宏阔的空间里驰骋。那种力让人心醉神迷,仿佛飞蛾忽然看见圣火,只愿拜倒在幻梦中求得永生的憧憬。没有人愿意伸出手阻挡,而只愿在这洪荒般的伟力前战栗拜服。 至于第三种,却好像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宛如两条巨龙之间带起的一滴纯澈水珠,两道白虹之间流过的一缕凉爽清风,若有若无,只能感觉,却不能把握。 霍澜沧终于明白为什么火鹰极少出手了,他的武功已然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他不是托大,仅仅是害怕出手流露出内心的感情而已。 霍澜沧一声叹息,她已经明白,莫要说百招,只怕是十招自己也接不下来。 只是,流星锤已如同暗夜的流星,迎了上去。 她可能穷自己一生也达不到“随心所欲”的境界,她只能由灵魂控制心脏,心脏控制肢体,肢体控制招式和兵器。但是,但是如果她可以做到和火鹰一样,那么她的招式必然会毅然决然的宣布:邪必不能胜正,暗必不能永存,流星耻于在苍穹泯灭,侠义道上一名女子亦耻于在如斯乱世中长生! 火鹰的脸色也忽然变了。 当然不是因为他听见了霍澜沧心灵的召唤,而是——那两道流星在他面门前忽然撞击,然后,轰然炸开,似乎两朵佛国的莲,开在漫天的金光里。这机弩装的太巧,剧毒的流星钉被zha药的强力轰开,火鹰的周身三丈方圆都被火yao的爆炸,无数寒芒和毒烟笼罩着……他自然知道是谁的杰作了——京冥有一双巧手,即使碧岫的船上都设置了机关,霍澜沧身边又怎么会没有暗道法门? 只是即使金刚不坏之身,也难全身而退,更何况,火鹰实在是太轻敌、太托大,对付霍澜沧,他根本连兵刃也不屑用,更何况一个重伤的霍澜沧?京冥用了整整一年零七个月才调试成功这种流星锤内的火炮,也不知被划伤烧伤了多少次,霍澜沧笑他小家子气,他曾经极慎重地说——如果有一天,连你都不得不用暗器,那一定是生死攸关的时候,也一定是我死在你前面的时候,澜沧,无论如何,我必须要你活下去。 爆响的同时,火鹰已经倒了下去。他的反应可算得天下无双,先是双掌齐出,拼尽全身内力,将那火yao爆炸之力挡了一挡,同时浑身长袍已被鼓起,挡住十之八九的流星钉,人也急速在地上滚了一滚——他没有猜错,京冥的主要爆炸方向是向上的,他不能不估计自己一身轻功,所以贴地已经是最安全的途径。他一触及地面,急速向外滑去——京冥的毒烟和流星钉依旧络绎不绝,想必是怕他一击之下还有余威攻击霍澜沧。 只是霍澜沧也被他那双掌一推之力推的向后退去,奇却奇在没有一缕毒烟或是毒钉在火鹰大力之下向后反掷,如此之机心,也不知京冥究竟花了多少心思。 火鹰之人力毕竟不能和火yao抗衡,霍澜沧只是退了几步,火鹰却飞出了十余丈才算停住。一停之下,他连忙站起,只见衣衫破损,也不知钉了多少流星钉,有多少刺入皮肉,面庞被熏得通黑,几块皮肤已炸的翻裂开来——而裂开的窗口,墨黑一片,俨然已中了剧毒。火鹰再不停留,转身提气狂奔而去,霍澜沧也不敢追赶,知道他重伤之下,未必不能击毙自己。 “好!”沈右确实没想到场上局面会忽然扭转至此,剑式一招紧似一招。但小林野也当真了得,飞锤、爆炸、火鹰重伤离去……种种事情,好像与他全不相干,全部心思都放在这场比剑之中,至此,犹自丝毫不落下风。 其实京冥和火鹰都不用剑,当今中原第一剑客,本来就是今日的沈右。 霍澜沧刚刚暗叫一声侥幸,本要助沈右一臂之力,却见他面容逐渐凝重,眼中却有了难得一遇的狂喜,知道这二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正是斗到酣处,决不愿意有人插手的——霍澜沧又哪里肯插手?这场剧斗,也是她生平所仅见,当真好看。 只见二人剑锋似交而非交,似粘而非粘,本来极快的招数越打越慢,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有了异动,如同挥舞着火红的烙铁,滋滋作响起来。 沈右的双目神光渐渐凝聚,嘴角上的唇纹一下便深了下去,看起来象极了一丝冷笑——那个夜晚,他以一己之力杀的自己和京冥险些命丧黄泉,威势之盛,至今牢记——而现在,那个出手无情桀骜不逊的右手又在剑锋中一点点复活了。 两人身形猛地拉开,小林野的额头已经微微见汗,沈右的眸子却是加倍精亮流转,高明如霍澜沧,自然一眼就分出了高下来。只见沈右右手剑一寸一寸向后拉去,犹如引弓待发,小林野和霍澜沧都清楚,这一剑击出,便是他生平的杀着所在了。小林野顿时分外紧张,手中刀锋一声呜鸣,待了三分惊喜,欲要迎这一击。 只便在此时,南方、北方、东方、西方,四方几乎是连在一起尖啸起来,四种色彩各异的烟花信号同时上天,那南方乃是靛青,西方乃是火红,北方却是罕见的乌黑,东方更是极少用的一片亮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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