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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杜镕钧脸红了红:“那个……因为在下不通水性,帮主又不肯扔下我独自逃生。”

  京冥几乎快要倒在地上,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不会水?你怎么不早说?”

  “这个……大丈夫如何能用一己之私,影响大局?”杜镕钧振振有辞道。

  “好……好……”京冥也傻了:“后来呢?”

  “后来帮主看见江上有船只,小楠忽然要过去避难,我就留下断后了。”杜镕钧回答,“断后”两个字倒是掷地有声。

  京冥心中却是一热,知道这个多少有点呆气的年轻人还是满腔热血,无论如何,是为霍澜沧她们赢了半刻功夫。看着他气宇轩昂的模样,京冥忽然有一丝感动,可以想象当时的取舍艰难。

  前方又是江边几丛矮树,远远的能看见一片帆影。

  “你是说,她们俩上了那条船?”京冥知道霍澜沧绝非随意连累别人的女子,若是当真愿意上船,必有内情。

  “不错……”杜镕钧道:“堂主要即刻去帮忙么?”

  京冥的目光远远投在江心的帆影上,眼睛微微眯起,目光中射出一股冷意。

  “不急,这么久了。澜沧若是有事,我去也于事无补……澜沧若是还顶得住,我倒是可以做一点埋伏。”京冥忽然向那几棵矮树跃了过去,“跟我来!”

  杜镕钧连忙扔下手中木架,匆匆跟过。京冥眉头一皱,又喊道:“拾起来,过一会就有用了,快!”

  他左搬几块石头,右弯几棵树枝,再将木板上的利箭一一拔下,不多时,江边就升起一团白茫茫的雾气。

  后半夜的月亮照在大江上,京冥半跪在地上,计算着过一会的光和影,埋伏和攻击,手头什么也没有,虽然摆不了广寒绝域,但是一个简单的九宫八卦还是可以勉强的。背后的伤好像更重了,每搬一块石头,背心的肌肉似乎都被生生撕扯开。

  最后搬起一块四五百斤的大石,刚刚一用力,整个背部似乎被扯成两半,险些石头砸在自己身上——京冥虽然极是强硬,也忍不住要杜镕钧帮忙了。

  杜镕钧背着双手,正看着那一轮明月,脱口吟道:“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京冥苦笑着,摇了摇头,双手猛一用力,“呃”地大吼一声,将大石压在九宫正中位上,顿时,小小的石阵成形,竟隐没在雾中。

  背后的鲜血顺着胳膊,大腿流下,染的满手,滴了一鞋,不过刚才扮演死尸的时候已经弄得浑身是血,现在看上去,也没有太大分别。

  “昔日武侯八阵图可当十万精兵,在下还不肯相信,见了堂主大才,才知道真有这等神技。“杜镕钧一揖到地。

  “哈!哈!杜兄好雅兴,你我青梅煮酒,对月吟诗,你看如何?”京冥也是一揖到地,杜镕钧再笨也听出不对来,傻愣在当地,看着京冥脸上明显的冷笑。

  “这……”杜镕钧也明白适才吟诗极不是时候,自知不妥,但也无话可说。京冥一心念着霍澜沧,也没兴趣和他生气,只将一块石头塞入他手中,将他带入阵里:“你不要动,过一会若是我引来右手,他一入阵,你就把这块石头扔在巽位上即可。”

  “巽位……不知在哪里?”杜镕钧笑容可掬,诚心求教。

  “你难道没有读过《易经》?”京冥有些绝望了,想了想捏起一块石头,划了个小圈,然后说:“你把石头放在这儿就行了,明白?记住,自己不要乱跑,离开主位,你自己出不了阵不说,我们也都死定了。”

  他实在不放心把最后一线希望交给杜镕钧,只是……眼下实在已经没人。

  “《易经》我怎么会没读过?”杜镕钧一脸大不忿:“堂主放心就是。”

  “无论如何……即使大小解,有敌人经过,都不能离开半步。”京冥忽然极其郑重的抱拳,施礼道:“杜镕钧杜大爷,拜托了!”

  说罢,转身奔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个书呆子真要坏事,也不过是四条命吧,京冥绝望地想。

  §上卷 第十一章 沥血大江潮(下)

  沈小楠用力地挥着手,向江边的客船高叫,丝毫也不管身后右手的逼近。

  霍澜沧心中极乱,不知杜镕钧是生是死,也不知京冥下落如何。眼见江船的船只慢慢泊近,她大吃一惊:“小楠,这是倭船?”

  沈小楠极狡黠得笑了笑:“以毒攻毒。”

  船只使近,一个扶桑人钻了出来,大声吆喝了一句极其生硬的汉话:“干什么的?”

  沈小楠却用半生不熟的扶桑话大声喊了起来,一边喊,一边指着霍澜沧,又指了指自己。

  那个扶桑人浪人装扮,看着沈小楠和霍澜沧,眉眼慢慢露出了笑意,头一挥,示意她二人上船。

  嘉靖年间,倭患极重,时常有船只在沿海打劫,也有些个浪人武士擅自深入内地,奸淫掳掠无所不为,霍澜沧也是恨之入骨,忍不住低声皱眉道:“小楠,你要我托庇在这些畜生手下?”

  沈小楠声音也压得极低:“帮主,跟我来——我们等着坐收渔利就是。”

  远处,右手的白衣已经可见,霍澜沧一下就明白了沈小楠的意思,大为诧异,不知这平日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如何想的出这种一石二鸟的计策。她也不再坚持,随同沈小楠,便上了船。

  “停下!停下!”右手已经奔到,大声喝着:“金令在此,停船!”

  那船头的浪人却是哈哈大笑,命船工开船,丝毫不理右手。

  右手冷喝一声,足尖勾起一溜水花,直冲客船而去——他布了这么大局,冒了这么大险,调拨如此之多的人手,甚至私自调了神机营来,若是看着霍澜沧就这么逃走,他如何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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