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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天颜,跪下!”天笑捂着胸口走过来,当先跪倒,“小妹忤逆,请使者恕她年少无知。”

  “哥”天颜委屈,犹豫了片刻,但还是跪倒了。这些年来,她早已习惯唯兄命是从。

  天笑虽然和天颜一样年轻,但说话的分量大大不同。他毕竟是四子之首,而冰雪四子是银沙教近年来最杰出的后生,合教上下寄予厚望。他平时很少说话,一旦开口,这面子柳衔杯不能不卖:“罢了。”

  “启禀使者,”天笑叩下头去,“无论如何,现在昆仑山上人人知道苏旷是我教教主,总不能说立就立,说废就废。依属下之见,眼下情势未明,若苏教主真的已经死在丁桀手下,我们再报复不迟。否则,岂不是自断后路?”

  “你……抬出苏旷压我?”柳衔杯蹙眉,似乎在估算眼前的少年究竟有多大的底气。

  “不敢。只是我们人手本来就不足,若是再有纷争,恐怕左使的心愿也难以达成。”天笑第二次叩头,“左使有所不知,三十年前我银沙教几乎因为内讧而被外人所灭,诸位长老因此立下教规,一人之亲友,即为合教之亲友。袁不愠袁先生既然被羁押在白玉宫,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柳衔杯笑起来,摸了摸天笑的头颈,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有你们哥儿几个这句话,我就放心咯。好,不杀人,药扔下,我们走。以后惹不起,咱们还躲不起啦?嗯?”

  “哎呀,大哥。”看着柳衔杯走远,天颜扶起天笑,“这老狐狸,以后必定会防着我的,你干吗呀?”

  “你根本杀不了他。更何况,你难道没看出来?他早就存心死在这山上了。惹出乱子,我看你回去怎么交代。”天笑瞪了妹子一眼,“以后不必这么抢着出手,我们等苏旷,他一定会来。”

  才不过两天工夫,他们都有点儿怀念那个挂名的教主了。至少无论到什么时候,他一定是第一个出手的人……

  这个晚上,所有人都听见了天笑那遏制不住的喘息声。他整个晚上都在大口大口地呼吸,像是要吞下周围所有的空气。越往高处走,空气越是稀薄,天笑完全在凭一个年轻而强壮的身子硬撑着。除他之外,受伤的还有五人。别的门派有了伤者可以立即找爬犁下山就医,但银沙教不能,暴露就是死。

  在第二个黄昏,他们看见了昆仑玉宫。

  那本来不过是个普通的白石建筑,甚至很是简陋粗糙,但在这个地方,就大概可以称之为奇迹了。它大约二十丈长,七丈宽,双进,凿平了峰顶的一壁,依山而建,前一进高与山平,后一进高出峰顶一丈。那一圈灰色的山峰,围拢供奉着的就是冰湖。落日仿佛为玉宫加了冕,金色的王冠衬得它如仙如幻,似一位天帝在俯瞰茫茫的雪山。而金冠上最夺目的一簇光芒,就是冰湖正中大青石柱的顶端,上面雕刻着五百年间无数男儿的梦想和荣誉。

  天笑他们看得快要痴了,而柳衔杯草草在雪面上勾了一幅草图:“午夜动手,我们从东峰侧面攀过去,如果不愠说的那个天窗还在,跳进去就是昆仑的藏经阁……天笑,你们六个留在这儿休息,临走时我们会把帐篷布置好,等我们回来。”

  天颜看看哥哥,天笑的嘴唇都开始发青。她恳求:“至少让三哥留下照看大哥吧,他的腿伤还没有痊愈,高来高去也不合适。”

  柳衔杯难得通情达理:“好,就这么定了。天笑,你也不用担心,你还这么小,不会留下什么病根。”

  或许是因为三弟就在咫尺之遥,他第一次笑得像个长辈,慈祥极了。

  山顶的风送来欢声笑语,有人在招呼,有人在寒暄,有人在约战,还能听得见年轻而激动的声音在高呼:“丁帮主丁帮主”

  “唔,丁桀还是到了。”柳衔杯屈指一算,“后天就是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有人来了,我们躲起来。”

  他们一起蜷缩在山崖一侧的灰色岩石的阴影中。这里是个死角,四周依势堆着积雪,搭起的又是同样的灰白色的篷子,即使离近了细看也未必能看出有人在此埋伏。

  他们等待着,等待着。或许是因为昆仑山太高,正月里的最后一弯残月使足了力气,摇摇晃晃地升了起来。今夜无星,月亮像黑色天幕中露出的一线血红的眼。

  §正传:重整河山待后生 第十八章 凭君召我魂魄

  “抱紧我。”

  “再紧一点儿,再紧一点儿……”

  肌肤紧紧地贴着肌肤,拥抱无隙,几乎令人窒息。唇和唇密密地结合在一起,两个人同时尝到了咸的汗水和甜的血腥。被褥已经卷曲到不成样子,冰冷的石板烙着滚烫的背……左风眠一阵战栗,而这战栗更刺激了丁桀的野性。

  “对了,风眠……”

  “嗯?”左风眠鼻子里哼出一声甜蜜的诱惑,“什么?”

  “没什么。”还是不要扫兴的好,丁桀的声音已经变得粗哑,“你知道我要什么。”

  “是啊……”左风眠媚眼如丝,双手勾着丁桀的脖子,分开了双腿,“来吧,回家。”

  回家……门外的周野刚刚举起手,又放了下去。他不是故意要听这些不堪入耳的对话,但是一回到玉宫,丁桀就被左风眠拉走,他不确定一路上讲述的事情经过丁桀究竟有没有听进去。解开丁桀的穴道是个冒险的举动,但不管怎么说,丁桀并没有向别人吐露一个字。

  呻吟声,喘息声,带着痛楚的轻呼声和带着甜蜜的欢笑声……隔着一扇门,如狂风暴雨。

  周野快要把牙关咬碎。这是那个女人要的么?转回生命的岔路口,拿回当初没有拿到的东西?

  他想要离开听房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一声软而糯的问话:“你刚才想说什么?”

  “忘了。”丁桀凶起来,“女人上床的时候不要多嘴。”

  “说嘛……”又是一阵咯咯的轻笑和翻滚声,“抱着抱着,你偷懒。”

  丁桀像是恢复了平静:“后天就是二月二,风眠,我们回去再玩好不好?老夫老妻的,不争这一时,啊?”

  “谁跟你老夫老妻!”左风眠慵懒起来,“阿桀,让他们闹他们的去,你还争什么?”

  “风眠,我想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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