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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左风眠脸红了。

  戴行云缓缓跪下:“帮主,我,我去看过了……帮主苦心,属下今日才知,罪该万死。”

  丁桀竖起手掌:“我说了不是帮主。丐帮忘了丁桀这号人物,或许更好。”

  “恭送帮主起程。帮中事务,尽管放心。”戴行云见丁桀半日工夫就变得衣衫褴褛,周身血迹,想问又不敢问,忙脱下外衣递了上去,“帮主走得匆忙,我已略备行装,放在马车里。”

  “有酒没有?”丁桀打断了他。

  戴行云不解:“帮主从不饮酒的,车里只有药酒。”

  丁桀看了一眼左风眠,远远走开:“苏旷,来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敬你一杯。”

  戴行云慢慢走到左风眠身边。左风眠仰面,脸颊上还有红肿泪痕。她不指责也不辩解,只抬眼望着丈夫。

  戴行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她看上去甚至还像个少女,眼波楚楚清纯,如阳光照在清潭里的斑驳。唇角两个小小酒窝,衬得鼻翼如同明玉那曾经是一张令他多么怜惜的面孔,甚至是现在,只要稍稍注视,戴行云的眼光就会温柔下来。他指尖撩过左风眠的额发,拂过她的耳垂,轻轻笑着说:“滚吧。”

  左风眠仰面道:“你恨我?”

  戴行云摇着头:“从今以后,你我再无瓜葛。左风眠,少给帮主添麻烦,见到周野,代我问好。”

  丁桀远远地拎着酒瓶,手停在半空。

  戴行云转身,依旧是恭敬沉稳的声调:“帮主去向何处?”

  丁桀扔过一瓶酒:“昆仑。”

  戴行云一饮而尽,弯腰一躬,似乎不愿意再多看左风眠一眼,转身离开,步履在雪地中有些蹒跚……

  “行云,我”左风眠忽然尖叫。

  戴行云背影一顿。

  四海无人,唯有风声猎猎。

  左风眠掩口,大滴大滴的泪珠落了下来。

  “请!我先干为敬。”丁桀举手,咽下一大口酒。他苦着脸低头看,酒瓶上写着:麝香虎骨酒。他气沉丹田,豪气干云地一饮而尽,一倾瓶底。

  苏旷看看自己的瓶签黄连犀角酒。

  丁桀难得固执:“酒逢知己千杯少。”

  苏旷牙一咬心一横,奉陪到底。酒苦,喝得舌头都麻了,他暗自发誓下次热毒宁可喝板蓝根。

  丁桀还要继续拿,苏旷一把按住他的手:“你既然从不喝酒,何必勉强?”

  丁桀一笑:“也是,何必勉强。好吧,我去了,你保重。左风眠,孙云平,上车!”

  苏旷站在原地,看丁桀坐在驾座上,右手猛甩马鞭。只听啪一声响,黄土硬道上愣是多了一条深痕,也不知此人胸中有多少郁积。

  他何尝不想再去看看“热闹”?只是一眼望去,丐帮魔教昆仑……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令人望而生畏,他受够了一次又一次地卷入别人的门派纠纷。

  转过身,天高地阔。只是,寂寥天地又有何用?

  丁桀忽然回头,大喝道:“苏旷,那几个秃头和尚年年都在庙里,你晚些日子去看会死吗?”

  这像丐帮帮主说的话吗?苏旷乐出声来,摇摇头。

  丁桀扬眉,振臂一招:“死不了就陪我走一程!”

  苏旷几个起落,巨鹞般半空一折,轻轻落进马车里:“来了。”

  雪舞风华,青冥一望浩瀚混沌。群山低吼,嘶嘶铮铮兀自带着铜声,也不知是北邙山的千古英雄气,还是昆仑山的凛冽荒原风。

  §正传:重整河山待后生 第十一章 几人携手天涯同去

  离开洛阳已经十日。

  有美人同车,骑不得快马,只好昼夜兼程,换马不换人。苏旷自忖和丁桀联手,能拦住他们道儿的已经不多,于是这一路上专抄小径,紧赶慢赶,已经进了河西地界。人物风情饮食均已迥异,就连道上的切口都渐渐多了些尖哨泼辣的黄土气息。

  好在沿途景致并不令人失望,譬如今夜。

  冬夜的星空,壮美庄严,参宿七星烛照,遥望苍生。

  如此星辰如此夜,赶路简直是件不解风情的事情。

  苏旷轻轻哼起一首古老的船歌。

  他并不很清楚歌词,但知道他在唱港湾和码头消逝在视线里,欢笑和喧嚣变成遥远的寂静,年轻的水手望着忧郁的群星,黑色的风暴溅入眼睛,呼啸的帆沉默地认出大海,那一刻才开始远行……他轻轻甩着长鞭,噼啪的声响打着拍子,像吱呀作响的老船橹。

  “辛苦辛苦,我替你一段?”丁桀坐到他身边。

  苏旷摇头:“好像你认识路一样。”

  丁桀干笑两声:“这曲子不是中原之风,哪儿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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