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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孙云平大惑不解:“你要干什么?卖艺?招魂?”这个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这里确实处处坟茔,再没有比这儿阴气更重的所在。

  “出去出去。”苏旷伸了伸懒腰,在离丁桀约莫五步处盘膝坐下,“孙云平,你给我记住,别的不敢吹,硬桥硬马我还是没话说的。论腰腿功夫,我苏某人认第二,当今天下没人认第一,连你这个半死不活的师父也不成再让我听见下盘虚浮这种话,我真揍你。”

  闭目,吐纳,天地唯我。

  苏旷右手托起大团雪球,雪球渐渐融化为水,变成晶莹旋转的一团,然后越转越快,吱吱沸腾起来。苏旷掌心向外一吐,真元已出,水柱如一条灵蛇,直点丁桀胸膛。

  沸水按揉着丁桀的膻中大穴,丁桀衣衫尽碎,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纵横无忌的内力在外力的引诱下,渐渐发作起来。

  苏旷不敢轻撄丁桀的锋芒,内力以水为介,缓缓地沿着他左手的太阳经而动,一寸,又一寸。丁桀手指微微一弹,左手疾起,少泽穴中内力狂涌,点向水柱正中。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激流夹着冰雪四分五裂,乱炸开来。

  苏旷那圈子还是划得小了,孙云平一转身护住左风眠,背后已经多了几个细微伤口。

  丁桀体内不受控制的力量如同怒潮,最强劲的锋芒已经引出。

  苏旷身形一进,右手握住丁桀左手,存心要硬接这天下第一的浩浩茫茫。

  两人都是一身大汗,但汗水很快凝结成小小的冰屑,宝石一样晶莹耀眼。额头发梢,雪雾成霜。

  苏旷脸色一变,闷哼一声,喉头似乎梗塞。丁桀右手探出,拇指扣在他左臂天井穴上。两人对望一眼,彼此明白。

  天下习武之人都是在运力,唯有丁桀,是在驭力。每每催动之下,虽然强行轨导百脉,但始终不能融合。一旦此消彼长过甚,就是所谓的走火入魔。苏旷以自身真元助他冲虚守衡,正如江潮入海,必定有回潮逆涌,冲击心脉。

  这几乎无异于以自身硬接丁桀十成十的一掌。

  丁桀知道他没这个本事接下来,也在顷刻间出手。至此,二人的五脏百骸,十二经十六络任督二脉周天三百六十穴豁然大开。若是撑不下来,也就是同年同月同日死,分毫都不会差了。

  这不仅需要武学,还需要信任;不仅需要信任,还需要默契。

  一边是火烈俱扬,一边是天地玄黄,一边是青雷紫电铸我,一边是清风明月生我。

  不知我者,谓我士也罔常。知我者,呵呵笑我,我笑呵呵。

  左风眠一双鞋子半幅衣裙已经湿透,冷得瑟瑟发抖。她蜷着双脚,尽力裹在苏旷的长衫里。

  孙云平担忧地左看右看:“他们不会有什么事吧?”

  左风眠凝眸,摇头。

  孙云平忽然跳起来:“你看你看,他们动了,他们在……在说什么?”

  左风眠很有自信:“我来猜猜”

  苏旷远远地向南方看了一眼,抬手,五指轻挥,遥指胸腹。

  左风眠点头:“目送归鸿,手挥五弦,我胸中之意,问君知否?”

  丁桀点了点身后的包袱,一笑。

  左风眠继续:“平生负累,不妨一笑置之。”

  苏旷也指了指包袱,摇头,向左看看,又向右看看,也一笑。

  左风眠道:“他说,我何尝不是两难?”

  丁桀望了望北方,闭了闭眼睛。

  左风眠道:“自此北去,洛阳城不忍卒睹。”

  苏旷指了指左风眠,轻轻握拳,丁桀也握拳。拳锋一碰,两人笑笑,一起调息归元,想要站起身来,一时不能,双双仰倒在雪地上。

  左风眠慢慢走过去:“丁桀,你的伤……”

  丁桀淡淡地道:“无大碍多谢苏兄援手。”

  “少说废话。”苏旷看看他的包裹,“快点儿。”

  孙云平不解:“什么?”

  苏旷看着左风眠,皮笑肉不笑的:“我们刚才实在是耗不住,手聊了几句。我说:离开洛阳五个时辰没吃饭了,好饿。他说,他包袱里有干粮。”

  丁桀接口:“他说,那点儿干粮只能垫垫,正经饭待会儿是回洛阳还是过山再吃?我说,翻山吧,吃完睡一觉,都累坏了。”

  左风眠脸通红:“那,那你们最后的意思?”

  苏旷揉揉鼻子,看着丁桀笑:“我说,这女人太啰唆了,真想揍她一顿。”

  丁桀眼里有着难得的暖意:“我说……好。”

  苏旷伸出手去,二人一握手,一起跳起来。

  苏旷哈哈一笑:“嚯!又是一条好汉。”

  丁桀的包袱打开了,看得大家差点儿没了食欲。苏旷捏起一个干冷馒头,咬了一口,道:“你就不能吃一点儿和你江湖地位相称的东西?”

  “口腹之欲,可以乱修行。”丁桀摇头,“凑合着吃吧。荒郊野地的,你还想要什么?”

  苏旷的动作停下来了:“丁桀,你从哪里找的干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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