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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他肌肉紧绷,周身真气提到十成,每一次摇桨似乎都无声无息,像是怕惊扰了黑沉沉水面下的杀气。

  就在这一刻,若有若无的吟唱声自远方传来,满溢着令人安静温暖的力量:“土返其宅,水归其壑……昆虫勿作,草木归其泽……昆虫勿作……”每一停顿,就有丁零一响,好像是银铃在风中歌唱。

  苏旷足下用力,小船四分五裂。他飞身点上一块舱板,内力所及之处,过水如飞,向着歌声急速而去。

  他看见一艘月牙儿一样洁白的小船,船尾有一人掌舵,瞧不清身形。船头站着个姑娘,她伸出双臂,左手握着管小小银笛,笛子一端系着小银铃铛,每唱一声,铃铛就轻轻一响,好像在打着节拍。

  “站住。”那姑娘转过脸来望着他,“前面去不得。”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月色,她看起来就像银月光华凝成的仙子。饶是苏旷阅人无数,心中也不由得一动,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阿玛曼贡?”

  姑娘着实吃了一惊:“你是什么人?”

  她确实就是传说里的蛊王白诏,阿玛曼贡。

  苏旷足下不丁不八一站,挺胸抱拳,含笑而立:“在下苏旷,久仰尊主大名了。”

  “苏旷?”阿玛曼贡好像在细细咀嚼这个名字,迟疑着抬起头,“你就是那个驯服神龙的汉人?”她显然压抑着心中的狂喜,回头道,“神唱,快过来,没错他身上带了神龙!”

  船尾的青年也跳了过来,卷发下阔肩长臂,有如山神。

  苏旷转念一想,伸手托着小金问:“你是说它么?”

  阿玛曼贡大喜过望:“好极了,我本来以为今晚江家船帮必被灭门事不宜迟,苏旷,你会驭蛊之法不会?”

  顾名思义,“驭蛊之法”自然就是“命令小金去做事”的法子。

  苏旷连忙点头:“除我之外,谁也招呼不动这位大爷。”

  阿玛曼贡和船尾那青年击掌大笑,又回头催促苏旷:“那你还等什么?”

  苏旷皱了皱眉头,见那姑娘满脸期待欣喜,心中奇怪,但还是依言吩咐小金:“转圈。”

  小金似乎是在炫耀一样,围着苏旷的身子连转三圈。身形优美,堪比流萤蝴蝶。

  阿玛曼贡的手僵在半空:“你……管这个……叫驭蛊?”

  苏旷脸上一红,心道小金还会装死吓人,但好像和这位蛊王说的“驭蛊”都稍稍有些不同。

  阿玛曼贡长出一口气:“这位朋友,你手里握的是天下众蛊之王,它原本世世代代随我家号令南疆,有‘神龙施蛊,万蛊朝天’的说法。不过现在看来,它和爹爹说的好像不大一样……这样吧,你若信得过我,就命它听我一次话,我看看能否成事。”

  她甜脆的南音里又带着真挚之意,令人无端信服。苏旷一来水性不佳,二来不通蛊术,本来就心有余力不足,便将小金递了过去。

  阿玛曼贡伸手来接,小金却缠在苏旷手上不肯下来。苏旷虎着脸命令道:“去!”小金才委屈地跳到她手上,一动不动。

  苏旷挠挠头,看了看阿玛曼贡。阿玛曼贡也不知如何是好,迟疑道:“你……吩咐它事我如你就是。”

  苏旷点头,对小金喝道:“听着,平时怎么对我,现在就怎么待她”

  他话音未落,小金就闪电般蹿起,直没入阿玛曼贡领口,一头钻入她怀里。阿玛曼贡猝不及防,尖叫一声,满脸通红。

  苏旷盯着她雪白的脖颈胸口,也不知是伸手去抓好,还是非礼勿动好,一时间也是满脸发烫。阿玛曼贡平生未曾有过这种羞辱,见苏旷眼珠乱动似笑非笑,一时气恼,一掌掴了过去。

  苏旷急闪间,阿玛曼贡的指尖划过他的鼻梁,传来一阵酥酥软软的麻痒。左侧船板一沉,一股拳风袭来,他挥手扣住神唱的脉门。侧目间,那小伙子正怒目而视。苏旷恼道:“干什么?非要打架不可么?”

  只是阿玛曼贡片刻未施术,湖面忽然动了起来,无数黑色身影伸出手来乱抓乱叫,好像水鬼索命一般。楼船之中也不住传来惨叫声,灯火去了一半,看上去像七只怪兽,渐渐发疯。

  三人都是一愣,一起住手。

  阿玛曼贡无奈:“这种蛊毒叫做乌月蛊,在南疆已经失传百年,一时半刻我也压它不住。苏公子,船上必有驭蛊之源,烦劳你带着神龙上船。有它傍身,任是什么蛊虫也伤不了你……只是你要小心,莫要伤了笑儿。”

  苏旷点点头。

  阿玛曼贡又低下了头:“你……倒是让它出去啊!”

  月色朦胧,虽然看不清阿玛曼贡脸上的颜色,但可想而知。苏旷忍笑喝令:“色狼,滚出来!”

  小金弹身而出,苏旷双足一点一跃,当空接了小金在手,凌波跃上船板,向当头迎宾船飞驰而去。离开五十丈外,他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但他很快就笑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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