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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地上无露,有霜,夜凉如水。

  白家,白家三进院子里的楼上,是张亚男的香闺,香闺外面的阳台上,置一香案,摆着不少瓜果馐馔,张亚男一身淡雅,满面肃容,手里捧着三支上好的沉香,正在祭拜天地,祷告上苍。

  只听她喃喃自语道:“苍天在上,小女子张亚男在下,敬备瓜果时馐,祭拜诸神,切盼一方土地。过往神明,能念我一片真诚,促我父张峻山速来与女儿相会,以慰孝思而圆天伦。”

  小心翼翼的将香插好后又道:“人皆有父,惟我独无,我思念父亲二十年,已心力交瘁,了无生趣,假如此香燃尽,我父仍未现身,小女子亦不欲独留人世,决意了此残生。”

  言毕,扑跪在地,正经八百的行了三跪九叩的跪拜大礼。

  她好像不是在闹着玩,返回屋里,取出一条事先准备好的白色丝巾,搬了一个凳子,将丝巾悬在梁上。

  也不知道她是从那里学来的,对“上吊”还挺内行的,打了一个死结,将脖子套进去,试一下长短高度,认为恰到好处时,才又回到原来的地方跪下。

  张亚男昂首望天,一脸企翘,神情肃穆,态度虔诚,任何人见了都会为她的孝恩所感,屋外风大,香火燃速甚快,这时已燃去一半。

  月明如洗,夜凉如水,一切依旧,四下里一片沉寂,并未因张亚男的孝心而出现奇迹。

  香火又燃去了一寸,仅仅剩下四寸不到。

  霍然,夜空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亚男,亚男!”

  张亚男游目四望,闻其声,不见其人,道:“是少飞哥吗?”

  “是我,方少飞。”

  “在那儿?”

  “就在附近。”

  “干嘛?”

  “知你西山誓言必践,特来相伴。”

  “别过来,免得坏了我的事。”

  “放心,我隐身暗中。”

  沉默片刻,香火又燃去寸许,二人又开始第二回合的谈话。

  方少飞道:“亚男,你真的相信怪力乱神之说?”

  “鬼才相信。”

  “那又何必如此郑重其事。”

  “呆瓜,是做给我爹看的。”

  “你认为布笠人就是张前辈?”

  “我宁可信其是。”

  “弓先生曾亲口否认。”

  “那是因为对家母不满;”

  “你觉得弓先生会不会来?”

  “应该不会使我失望。”

  方少飞道:“万一判断错误,他没有来怎么办?”

  “只好重打锣鼓,重结网。”

  “我是担心你会不会——”

  “傻蛋,我怎么会忍心撇下你一个人走。”

  禁不住一阵甜情密意袭上心头,虽然仅仅这么一句话,却使方少飞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香火还剩下一寸多。

  “少飞哥,你到周围去看。可有什么动静?”

  “好!我这就去。”

  不一时,方少飞的话传过来了:“亚男,外面静悄悄地只看到一只猫。”

  “没有人吗?”

  “没有。”

  “唉?”

  张亚男的聪明,在江湖上是有名的,连寻父也用计谋,但眼见自己的心思要付之东流,却再也乐不起来,沉重的叹息一声,没再言语。

  人也跟着换了一副凄凄惨惨的面孔,两眼直勾勾的死盯着香火头,一动不动。

  香火终于燃到尽头。

  张亚男呼地站了起来,面邑凝重。目注苍天,喃喃自语“苍天既然绝我张亚男,小女子只好以一死相报。”

  双掌合十,再施一礼后,便转身入室,登上板凳。

  不仅此也,真的将脖子套进去,将板凳一脚踢开。

  方少飞吓一跳,以为她临时变卦,真的要寻死,当即长身而出。

  另一个人比他更快,从对面的楼头上一泻而下,凌空蹈虚,踏月而行,正是正宗的“一苇渡江”身法,方少飞的眼皮子仅只一眨,那人已进入香闺,将张亚男轻轻放下。

  不是布笠人!

  不是任何熟识的人!

  是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来人身材魁梧,气宇轩昂,剑眉星目,仪表堂堂,威武中别有一番书生气息,儒雅中自有一股慑人的豪情,看上去年龄约在五十上下。

  张亚男呆呆地望着他,说道:“你是——你——”

  来人慈祥的笑道:“你要找的人。”

  “你真的是我爹?”

  “这种事怎可随便冒充。”

  张亚男呆了,傻了,也乐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从头上直看到脚下,从神态眼神中,从细微末节之处,在对方的身上,找到了她自己的影子,从而也肯定,眼前的这位长者,果然是自己的生身爹——八斗秀士张峻山。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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