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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公羊见过去没听过吕伯庭之名,由“拨云见日”这绰号听来,必是武林中人,柳长春为什么说他是作绸缎生意的呢?

  公羊见以前从未听别人谈及他的母亲,但吕伯庭却提起他的母亲,且暗示他的母亲是医道高手。

  他本想追问一下,可是一个人连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子?是生是死?有否武功?会不会医道都弄不清,岂非大逆不道?予人笑柄?

  席间宾主言谈甚欢,饭后柳长春道:“吕爷,公羊少侠已经酒足饭饱,可以请他为小姐治病了吧?”

  吕伯庭道:“公羊少侠乃武林名宿之后,济人危难,谅不至后人。正所谓:医者父母心也!……”

  公羊见道:“吕大侠,小可初出茅庐,技薄艺浅,更不谙岐黄……”

  吕伯庭道:“少侠客气,将门出虎子,名医世家子弟,那有不通医道之理?”

  公羊见急得脸红脖子粗,道:“小可确实不通医理,绝非谦逊,吕大侠莫把此事当作儿戏。”

  这工夫柳长春自一边的巨大古磁瓶中取出一个纸卷展了开来,道:“公羊少侠忒谦,这难道不是少侠的墨宝吗?”

  公羊见望去,那是一张告示(告白或招贴),上写:

  “敬启者,兹因小女罹患怪疾,名医束手,药石罔效,如有仁人君子,精于岐黄,自信可愈此疾者,请即移玉前来,果能愈此沉疴,必当重酬,绝不食言……”

  在这数段告白之后,居然写了“区区公羊见可疗此疾”字样,而且仿他的字体十分传神入骨。

  黑公羊见几乎是啼笑皆非,谁在恶作剧?这玩笑怎可乱开?正自发楞,吕伯庭兜头一捐,道:“老朽知道,凡是名医妙手,都不喜欢受到干扰,不过公羊少侠既已在招贴上写明可疗小女之疾,还请偏劳……”

  说着,就连推带拉,把他请到内宅。进入一个幽静的院落中,这儿有极精美的庭园布置,和奇花瑶草。

  柳长春在院门外停止,吕伯庭直接把他让入正屋内间中。这是少女的香闺,才撩起珠帘,香风已扑面而来。一张梨木精雕牙床上,侧卧着一个清丽可人的少女,皓腕半裸,配上那水葱似的玉手,其他就不必多看了。

  吕伯庭低声道:“小女已入睡,如少侠能在她未醒之前为她试脉,更是再好不过了。”

  公羊见的确略通岐黄,记得黑婆婆说过,她的医术学自他的长辈,由于黑婆婆常为人治病,公羊见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

  事已至此,又不愿多浪费辱舌。好在他打量这美艳少女,气色颇佳,并不像是有重病的样子,就坐在床前为她试脉。

  奇的是,根据脉象,这少女根本没有重病,是他的脉理不够精湛,抑是这少女生的是一种怪病,在脉理上试不出来?

  他过去未听说过这种怪事,也就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人冒他之名在招贴上留字?而且仿他的笔迹唯妙唯肖?

  试脉已毕,本来他还可以看看病人的舌苔和眼球,由于脉象正常,也都免了!主要是怕惊醒这少女,又要大费周章了。

  他站起来往外走,吕伯庭跟了出来,在外院中道:“公羊少侠,小女到底是什么病?”

  公羊见道:“依小可的脉理分析,令媛无甚大病,可能是自幼娇生惯养,一点小恙,被渲染成不治之沉疴了!

  依在下看来,不过是受了点风寒而已。”

  吕伯庭道:“果真如此,那是太好了!公羊少侠,请到客厅处方吧!”

  公羊见实在没有什么把握,只是被缠上了,不得不虚应故事罢了!这工夫柳长春已在为他研墨,吕伯庭取来了处方笺和“湖平点水”名笔。

  他有一种被打鸭子上架的感觉。

  好在他认为试脉之下,那少女无甚大病,反正一般人如无大毛病,十之八九必是伤风引起的症候。于是他提笔写了“四小引”处方:

  “神曲、麦芽、槟榔、山楂”四味药。

  这可以说是最最普通的治伤风的偏方,几乎每个成年人都知道这“四小引”的四味药材的效用。

  所谓“四小引”,主要是下药之后,能使病人出汗,出了汗,病往往能霍然而愈。

  他以为开出这方子,吕、柳二人必然会笑他技尽如此,这方子谁不会开?但是出乎意外地,吕、柳二人都没说什么,柳长春立即带走方子去抓药。

  虽说公羊见相信那少女无甚大病,毕竟是有生第一次为人看病处方,他被安置在西跨院中住宿,却不敢上床睡觉。

  大约是二更左右,他忽然听到院外传来了吕伯庭和柳长春的交谈声,只闻柳长春道:“吕爷,小姐服了药的情况如何?”

  “不得了……”这句话使公羊见心头一震,以为下氏了药,那少女一定出了岔子。

  只闻柳长春道:“吕爷,小姐怎么啦?”

  吕伯庭喟然道:“过去几乎请遍了大江南北的名医,都不见起色,人家公羊少侠一剂‘四小引’,就立愈沉疴,看来‘扫眉扁鹊’的后人果然是名不虚传哪!”

  柳长春道:“的确,这不就是化腐朽为神奇吗?吕爷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吕伯庭道:“吕某说过,能治愈小女沉疴的年轻人,即为小姐的终生伴侣,绝不食言。现在我就要去告诉公羊少侠,若是一切顺利,十日内可以为他们完婚,也可了却我一桩心事。”

  柳长春道:“吕爷一言九鼎,由这件事即可见一般,在下佩服之至,这也算是一件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哪!”

  公羊见乍听这一段交谈,立刻发了毛,心道:“我不过是一时情急,以为她无甚大病,才开了一张‘四小引’处方,居然歪打正着,治愈沉疴,我公羊见怎可居功?”

  再说,那少女虽美,毕竟未谈过话,不知她的为人如何?况且他才十八岁,成家太早。总之,他绝对不想与那少女成婚。

  也许他不想的原因,还有另一因素,他脑中一直有个影子晃来晃去地,尽管他有时深责自己的想法荒谬,可是由不得人,那心头的影子抹之不去,驱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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