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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这天,潇湘怪叟身上最后一块创痂,也已完全脱落,那块堵住墓门的大石,也经秦含柳在这半年里面,用太虚元气凝练的刚劲,一点一点的凿得去了一大半,足可容得一个大人钻出钻进,伯侄两人马上打算离开此地。可是彼此一看自己身上,不觉呆了,秦含柳身上穿的虽然是在龙潭所得那些冰蚕丝织成的衣服,可是已经污秽得不堪入目,必须洗涤过后,才能穿着见人,至于潇湘怪叟身上,那一身衣服,早给自己一身毒水,浸得不能再穿,此时更是一丝不挂,根本无法出来见人。秦含柳每天出墓打猎,知道这附近根本没有人家,就是有钱,也无法买到衣服,何况伯侄两人,彼此都是分文不名呢?倒不免使得这两位身怀绝技的高人感到万分为难起来。

  最后他们商量的结果,决定等到晚上,两人再行出墓,先找一处溪流,把秦含柳身上的衣服洗干净,秦含柳穿着裤子,把上衣让潇湘怪叟围住腰腹,再到山下的居民那里去想办法。

  商量好了,两人就把那些脱下来的创痂,一起扫拢来挖一个深坑,把它埋了起来,然后用柴火,将那些有毒的地方,澈底的烧了一遍,以免将来有人误入墓室,不小心中了余毒,虽然毒性经过石乳灵泉和紫莲玉枣的作用,减弱了不少,但也还是相当厉害。

  说也奇怪,两个人在墓室里面,待了半年,并不感到气闷,这一想起出困,仅仅只有半天的功夫,也感到在里面度日如年,非常难受。尤其是潇湘怪叟,更恨不得马上天黑才好,好不容易耐着性子,等到天色已经大黑,两人方才带着小雪从古墓里面钻了出来。此时正在月初,月亮只有弯弯的一线,像蛾眉一样地挂在东边的天上,光线非常微弱。因此,满天星斗,闪耀争辉,布置得一面苍穹,就像是嵌满了钻石的大圆屋顶一样,上面没有半点云絮,四周高可参天的古树,在星光的照耀下,在地面显出一层淡淡的影子,份外显得宁静。

  潇湘怪叟在古墓里闷了半年,那一身绝毒,制得他在半年里面,连转身都感到困难,如果不是修练了近百年的内功,已经习于静坐,那情境真是急也得把人急死。虽然这半年的时间,没有使得他发狂,但可也蹩得够了。此时,身体初得自由,又遇着这样幽美恬静的景色,心中的高兴,真不是笔者所能形容万一,但见他引吭一声高啸,只震得山风陡起,四周的树叶,簌簌一阵乱落,惊得林中的宿鸟,振翅高飞,那功力之高,就是艺绝天人的秦含柳看到,也感到钦佩不已。

  潇湘怪叟在这一阵狂啸之后,把胸中积郁的一股子闷气,发泄得干干净净,然后说一声走,领先抢着就往岭西那一带飞纵而去。原来他对这一带地形,尚称熟悉,知道在那岭西一百乡里的地方,山顶有一座小小的岩池,泉水清洌无比,因为地势太高,亘古甚少人迹,自己伯侄两人,衣冠不整,在那块地方去衣濯洗澡,绝不愁被人看到,同时,也想借此看看这位世侄的真正功夫,究竟到了甚么程度。

  但见他身形一起,宛如白鹤临空,双足微微在地面一点,就像一只初离弓弦的弩箭一般,一纵就是二三十丈远,那速度之快,真是赛过奔马。可是回头一看,不但秦含柳紧跟在自己的身后,步履从容,显得像个没事人一样,就是那只小猴子,也只不过相差几步远近,心里这一惊,实在非同小可,年龄虽然超过一百,须发均已雪白,那一种好胜的心里,仍然不减当年,不觉犯了童心,马上展开自己苦练多年的绝技,蹈空履虚,存心要同这位世侄一较长短。

  原来这一种蹈空履虚的功夫,虽然不能像秦含柳的凌虚气劲一样,可以直冲云霄,一泻千里,但也是用内劲把真气迫向下方,受那地面实物的反激,形成一股气垫,使得身形不为地形所阻,可以像滑雪一般向前飞驰。此种道理,现已为科学界所利用,就是不久以后,即将问世的地面汽垫飞车,各位读者,经常看报,想必不需作者再多饶舌。

  潇湘怪叟把这一项绝技施展出来,果然不同凡响,但见人像一道电闪似地,离开地面两三尺高,顺着地势的高低,时升时降,一连几个急闪,就朝岭西的另一座山顶上面射去。

  百多里路程,只不过片刻就到,那座岩池,就已经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可是潇湘怪叟刚把身形刹住,就只听得头顶嘘的一声,一道白影,从空急降,落到地面,不是秦含柳还是谁呀!时间舆他到的,恰好不早不晚,分毫不差,老头心里明白这位世侄不愿让他难看,存心如此,实际并未尽其全力,心里真是又喜又愧,不禁哈哈大笑一声,拍着秦含柳的肩膀说道:“柳侄,老伯服了你啦!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目前武林里面,能够与你抗衡的,恐怕已经再也找不出人了。”

  语声刚落,蓦然听得一声鹤唳,划空而过,彷佛鹤背传来一丝极端轻微的冷笑之声,仿佛是在那里讽刺他所说的话一样。

  潇湘怪叟当时一愕,接着就要纵起身形,朝那发笑的方向追去,可是秦含柳却一把将他抓住,劝慰地说道:“老伯,何必舆来人一般见识,我们还要洗澡,理他作甚么!人家此时,恐怕早已走到百里以外的地方去啦!”

  说着,同时遥指着即将隐在天际的一点白色小影,告诉潇湘怪叟说道:“他们不过借着灵禽的脚力飞行,有甚么了不起的,比起你老人家的蹈空履虚,还差得远呢!”

  潇湘怪叟不禁老脸感到羞红,心想自己枉活了这么大的年岁,反而比不上人家一个娃儿能沉得住气,想想秦含柳所说的道理,认为确实不错,心头那一丝偶然升起的嗔念,马上消失的干干净净。同时,也想到自己现在赤身露体,去追赶人家,那像甚么话呀!因此,不但不再生气,反而感到非常好笑起来。

  就只这几句话的功夫,蓦见岭下一条细小的白线,在星光的反映下,丝的一声,向峰顶岩池的地方疾射而至,潇湘怪叟以为来了甚么怪物,蓄劲在掌,正准备迎头一掌,痛击过去,那边秦含柳赶快叫道:“伯伯,那是小雪呀!”

  潇湘怪叟幸好只将掌举起,尚未拍出,赶紧稳住,停睛一看,可不是那头小猴子还是甚么!不禁心里暗叫一声惭愧,从秦含柳的嘴里,这头猴子,也只不过是经他训练半年的时候,竟然比起自己的蹈空履虚,也慢不了多少。心里不禁嘀咕着秦含柳的所学,究竟是甚么武功,会有这么厉害。当然他不知道那是秦含柳把自己本身的真气,贯注到小雪身上的原故,秦含柳的功力,既然已经抵得普通练武的人几百年的修为,那小雪在这半年以内,所得益处,那还会小吗?何况小雪本身是灵山异种,最会找寻灵药,平日吃的那些奇珍异菓,当不见会比秦含柳少到那里去。因此,虽然只经秦含柳半年的训练,那功力也抵得上普通练武者的二三十年的火候了,何况跳纵更是它的天生本能,身体又小又灵,自然不会落后太多。秦含柳看到他的脸色,把这一番道理,解释给他听以后,潇湘怪叟,这才恍然大悟,虽说如此,也不免对这头小猴子另眼相看,对它称赞不已。小雪早懂人语,因此,对于潇湘怪叟的称赞,感到非常高兴,后来却因为这一点因缘,给潇湘怪叟帮了一次很大的忙,那是后话不提。

  且说秦含柳伯侄两人,在这一座岩池里面,把一身脱光,泡在水里,在古墓里面,半年之内,没有洗过身子,那一身泥垢,可想而知,如果那池子里面,不是一股活水的话,给他们这么一洗,不变得一团混浊,那才怪呢!两人在水里足足洗了一个多时辰,方才把一身油泥,洗得干干净净,接着再把冰蚕衣洗净,恢复从前的洁白颜色,冰蚕丝有入水不湿的性能,因此,他们也用不着它晾干,洗好以后,就马上拿来披在身上,走出岩池,并肩站在旁边一块耸立的大岩石上,让夜风把身上的水份吹干两人全都露着上体,不但秦含柳那一身细如凝脂的白肉,像和阗美玉一般,就是潇湘怪叟的皮肤,因为全是新肉,也细腻得白里泛红,再加上那一点飘若轻纱的纯白衣料,缠在腰腹之间,被那微微的晚风,吹得飘飘荡荡,远远望去直如一老一少,两个意欲乘风飞去的神仙一样,有谁会相信那是一对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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