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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狭路逢仇 落凤坡黑犬有意惊阴魔 旅舍擒凶 金鸡镇含柳无心戏女侠

  前面说到霓裳仙子在金鸡镇的旅舍里,一早起来,发现了一宗异事,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原来大凡练武的人,都比一般人警觉得多,这天早晨,天尚未亮,霓裳仙子在睡梦之中,彷佛闻到一股特殊的异香,昏沉的头脑,忽然感到异常清爽,下意识地睁开眼睛一看,天色朦胧,茜窗微白,恍惚看到三团黑影,排在地上,猛然一惊,一个翻身,爬了起来,仔细一看,可不是吗!就在床前,泥塑木雕的跪着三条大汉,就是昨天和兰儿在镇上闹事的三个。全身夜行打扮,两个手里拿着兵器,一个手里捧着一只铜鹤,鹤嘴尚自轻烟袅袅,一看就知道江湖上下五门所用的闷香盒子,只奇怪现在这股白烟,产生出来的香味,不但不使人晕倒,而且愈闻愈感到头脑清醒。打开检查,里面的闷香,大概给人倒光了,另外换了一些彷佛安息香的粉末,放在里面烧着,怪不得有此功效。看光景,分明这三个贼子,正在燃放薰香的时候,突然被人点了穴,提到房里,摆成这种样子,又好像不愿让屋里的人知道他是谁,因此,才把闷香倒掉,换上安息香,使人慢慢地醒转过来。可是门窗紧闭,事前既没有一丝警兆,事后也看不出一点痕迹,不用想,就知道这个人的本领,高得出奇,是谁呢?会有这么高的本领,同时又为甚么这样做呢?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霓裳仙子想到这里,不禁出了一身冶汗,心里暗道:“幸好这个人是一番好意,否则后果那堪想像。”

  事情需要处理,不容多想,如果等到天亮,房里这三个人,给大家发现,势必惊动官府,那就麻烦多了,回头一看,兰儿仍然睡得非常香甜,为了不想把她惊醒,因此,连忙挟起三人,带到郊外,才替他们解开穴道,寒着脸询问经过。

  三人都是怕死之徒,经不起一吓,就把全部经过说出,原来这三人,就是金鸡岭上一股盗匪,那长着连腮短髭的,名叫镇山虎钱猛,颇有几斤蛮力,善使两柄铜锤,性情残暴凶狠,是三人中的老大,老二叫做中山狼胡蛟,善使一柄单刀,武功最强,性情狡诈,毫无信义,老三魏良清,长着一双鹰勾鼻,为人最是阴险,诡计多端,外号叫做阴沟狐狸。三个人虽然本领不大,但一向做事,只问目的,不择手段,仗着一些鬼蜮伎俩,办事隐密,倒还没有失过一次风,慢慢不免自大起来,最近更由胡蛟的师父,飞天神鹰解天仇的介绍,加入了新近崛起的阴风教,有了仗恃,更是气焰万丈,不可一世。

  前几天刚刚奉了教主的命令,到通县牛江分舵去办一桩事情,没想到回来经过镇上,就碰到俩小,一言不合交起手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栽了一个很大的跟头,你说他们心里如何不恨,再一听女侠报名,竟然是那绿林闻名丧胆的煞星,霓裳仙子绿衣女侠,更知道对方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平日的劣迹,就不用想活着走路,真是心胆俱裂,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吓得场面话都不敢讲,赶紧上马奔逃。

  回到山寨,三人愈想愈不是味,心有不甘,商量了一番,认为明斗不行,难道不会暗里算计吗!因此,带了闷香,又下山来,趁着天黑人杂的时候,混进客店,藏到院墙后面的一棵树上,因为来的时候较早,里外人声嘈杂,所以没有让人发现,等到霓裳仙子准备就寝以前,又稍为大意了一点,只在院子里看了一看,就岔过去了。

  快到四更左右,三丑才从树上溜了下来,越过院墙,由钱猛和魏良清,站在远处巡风,胡蛟蹑着脚,慢慢走近女侠那间房子的窗口,用手指沾了一点唾液,弄湿窗纸,戳了一个小洞,将铜鹤嘴插进,煽动两翅,把闷香吹了进去,过了半炷香久,没有听到人声,认为已经得手,正想收回闷香,招呼后面两人撬窗动手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冷笑,三丑同时感到膝盖已软,腿弯微麻,连人影也没有看到一个,就跪到地上,动弹不得。但并未失去知觉,恍惚里觉得身侧飘起一阵微风,女侠房子里的窗户,自动打了开来,三人就被一股劲风托住,送进房内,并排摆着,接着胡蛟手上捧的铜鹤,像是很轻微的响了一下,以后一直到女侠醒来,再也没有听到甚么声息。

  三人心里认为是霓裳仙子弄的虚玄。因此,话一说完,就慌不迭地叩头如捣蒜一般,齐声哀求女侠饶命。

  这时东方已现鱼肚白,很快就可能有行人经过,同时,霓裳仙子并不知道他们的恶迹,只觉得这三个家伙,太过脓包,人既不是自己擒到的,那个没有见面的异人,没有收拾他们,自己也犯不着弄污了手,因此,一反常规,只极为严厉的告诚了一遍,就轻轻地饶了他们,这一大发善心,后来几乎弄得身家性命,全部毁在这三个人的手里,这是后话不提。

  且说霓裳仙子,饶了三丑以后,回到旅舍,感到满心不是味儿,这也难怪,女侠自从出道以来,根本没有落过一次下风,这回让别人救了,却连这个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那能不感到丧气呢?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兰儿刚好在这个时候,醒了转来,听到母亲叹气,不觉满脸诧异,爬起床来,看着霓裳仙子的脸孔说:“呃!娘,甚么事呀!从来没有看到你不高兴嚒!”霓裳仙子只淡淡地笑了一笑,说:“乖孩子,娘没有甚么不高兴,不要多问,快起来到隔壁去看看柳哥哥起床没有?”

  兰儿虽然觉得事情不太寻常,究竟是小孩子,不会多想,当也就没有再问,匆匆地穿好衣服,跳下地来,擂起两个粉拳,敲得板壁咚咚作响,大声喊道:“柳哥哥!起床罗!”

  只听到噗嗤一声,秦含柳不知甚么时候,已经悄悄地站到门口,说:“兰妹妹,我在这儿!早起来啦!”

  兰儿倒没有感到甚么意外,只一转身,像燕子一般,窜到秦含柳的身边,拉着他的手说:“柳哥哥,走,我们找水洗脸去。”

  霓裳仙子目送俩小的影子朝店后厨房走去,突然!闪电般的一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自言自语说:“呃!怎样他起床后,走到我的门口,我还没有发觉,晚上的事,会不会是他呢?”一会儿又摇了摇头说:“不会吧!年纪这么小,就从娘肚子学起,也好不到那里去,何况外表看不出一点练过功夫的痕迹呢!”想了半天,仍然是满脑疑团,找不到解答。

  这时俩小已经洗好了脸,并且叫店伙打了水来,给女侠使用。霓裳仙子忽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心想:“我何不试他一试,岂不是可以看出端倪来吗!”因为店伙在旁,不便试验,遂招呼店伙出去拿点心,匆匆地洗完脸,猛然转过头来,出其不意,一记“乌云盖顶”,用上两成真力,单掌朝着秦含柳的头上,劈了下来。

  这一下,变起意外,秦含柳顺着自然的反应,本能的一闪,就极轻易的避开来势。霓裳仙子心里马上有数,认定秦含柳是有意欺蒙戏弄自己,当时气得满脸寒霜,忿念地说道:“好!好!终日打雁,没有想到让雁啄了眼睛,小朋友,昨儿晚上,承你的情,暗中救了我们母女,可是也把我们戏弄得够了………”,秦含柳给这突然的变化,弄得莫名奇妙,没有等女侠把话说完,就满脸怀疑的反问说:“姑姑,甚么事呀!干吗对我生这么大的气?”

  霓裳仙子给他问得一愕,怔怔地说:“柳侄,难道昨晚那三个小贼,不是你捉住,放到我屋子里的吗?”

  秦含柳这才恍然,可是仍然不懂的问道:“姑姑,是我呀!刚才我就想告诉你,没来得及说,就让兰妹妹拉着洗脸去了,难道柳侄做错了吗?”

  霓裳仙子没有好气的回道:“你不是说不懂武功吗?干甚么要瞒着我们?”

  秦含柳说:“呃!我几时瞒过你们呀!昨天你们问我懂不懂武功,我本来就不晓得甚么叫做武功嚒?后来兰妹妹加以解释,我才晓得自己平常同阿黑玩的那些花样,就叫做甚么武功,可是你们没有再问了,我怎么说呢?”

  霓裳仙子,把昨天的事情,细加回想,心里说道:“对呀!昨天已经听出他是无师自通,认为不会有甚么了不起,就没有再追问下去,确是自己粗心,怎能怪他呢!”不知不觉间,气就消了许多,不过仍然未能释然,又问道:“那么昨晚捉贼,既不先告诉我们,等到我们中了闷香,又不马上把我救醒,可是甚么意思呢?”

  秦含柳像是受了无限的委屈,几乎急得哭了,说道:“姑姑,这也怪我,最初我也不晓得他们来害人嚒!等到他们撬窗子的时候,就叫不醒你们啦!我怎么能告诉你们呢?”

  原来昨晚,三人谈话以后,秦含柳回到房里,做了一会功课,就睡着了,大概快四更的光景,阿黑咬着他的衣服,把他摇醒,起来后,看到院墙后面一棵树上,下来几个人,其中一个,走到女侠的窗户下扒着,秦含柳自小生长山中,根本没有一点江湖阅历,怎么会知道这些鬼魅的勾当,只不过在心里面感到非常奇怪,猜测这个人扒在那里干甚么,根本没有了解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没有加以理会,等到个看见那家伙要撬霓裳仙子的窗户,领悟他们是来害人的,方才生气,隔空点了三人的穴道,打开女侠的窗子,想推醒他们,一跑进房,就嗅到一股香味,好在秦含柳在幼时吃了很多灵药,血素里面含着各种抵抗素,不怕闷香,因此没有在意,只是怎么也弄不醒人,才发现是那香味作怪,由于不懂得解救的方法,几乎慌了手脚,幸好记得从家里带出来不少安息香,爹爹常用来薰醒那些晕倒的人,心想也许有救,于是就把三丑托进屋里,倒掉铜鹤里的闷香,换上安息香,也不晓得有没有效。同时仔细一看,认出三贼就是昨天同兰儿闹事的几个,心想:“好呀!昨天你们把兰妹妹惹得生气,我就罚你们跪到床边,让兰妹妹醒来高兴高兴。”小孩心情,想到就做,根本没有考虑甚么后果。一方面又怕还有人来,只好关紧窗子,躲到外边守着,等到听见霓裳仙子醒了,因为天还没有亮,心里又没有把这件事当作大事,不想吵醒别的客人,就回房里去了。这样,倒真好像有意戏弄女侠一样,几乎闹出一场误会。

  霓裳仙子听他说完经过,方才明白秦含柳不过太孩子气了,无意中闹了个恶作剧,不禁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另一方面,又因为自己居然六十岁老娘倒绷在孩子,几乎着了贼子的道儿,感到羞愧得无地自容,因此,就更觉得秦含柳的可爱,满脸慈爱的抚着他的头说:“罢了,罢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姑姑错怪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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