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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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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当初夏,天气已熟,这可就看出少林寺戒律精严,除了有职司的和尚以外,一应僧众,按时归寝,没有一个贪图凉快在屋外逗留的。侯陵天生神目,四下留神,避过影影幢幢在各处巡逻的和尚,施展绝顶轻灵的身法,蹦高窜低,安然贴近一尘所住的那个四合院子。 西面精室三楹,隐隐有旃檀香味,随风轻送。靠北面那间,一盏明晃晃的万年长命油灯,在雪白的窗纸上映出光晕,侯陵猜想定是一尘的禅房,悄悄掩至后窗下,用手指蘸了唾沫,轻点窗纸,开了豆大一个洞孔,凑上去一瞧,只见一尘盘腿坐在禅榻上,面前一张木几,上供香炉,并有一本摊开的经卷,看样子正在做夜课。 那一尘身材魁伟,面如满月,倒是好一副庄严实相,侧面看去,太阳穴微微隆起,足见内功亦见不凡,侯陵不敢大意,屏声息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痧药瓶,小心翼翼拔开瓶塞,赶紧用手指揿住,然后拈出一粒芝麻样的东西,扣在指甲之中,打窗纸上那个豆大的小孔中,往里一弹。 当侯陵在掏鬼时,自己都觉得皮赖得可笑。原来那痧药瓶里所装的,是他花了二百文钱向东狱庙老叫化贾米的跳蚤。这一弹弹了进去,费不了一盏茶的工夫,只见一尘不住缩脖子在衣领上蹭痒。侯陵一看此法见效,心想一不做二不休,从痧药瓶里又弄出两只,弹到一尘身上。 这一来一尘的罪可受大了,佛家定力,全然无用,站起身来,解衣宽带,露出半身白肥肉,走到一边开箱取出一件白布干净僧衣,又打换下来的那件贴肉汗衣上,一个小口袋中取出一本薄薄小本子,待放到干净僧衣的口袋中去。 侠陵心头狂喜,脚下更不怠慢,平地一顿,一个“乳燕投怀”之势,撞得窗棱哗啦啦一阵暴响,生生破裂木屑碎片落得满地,身子已到了一尘跟前,伸右掌临空一抓,巧运真气,把那小本子硬吸到手中,此乃是九指神偷秘创的独门功夫,名为“空空手”。 说时迟,那时快,侯陵刚把小本子抢到手中,一阵凌厉无匹的掌风,亦自袭到。原来一尘一见满载隐秘私事的笔记为人夺去,急怒攻心,这一双有四十年功力的“少林劈空掌”,用是十成真力,纵然把来人立毙掌下,亦所不措。侯陵猝不及防,可就吃了大亏,踉踉跄跄跌出去数步,只觉眼前金星乱舞,胸口火辣辣地发烧,喉咙口甜津津的,暗说一声“不好”,忙运一口真气先自封住穴道,勉强拿桩站稳。 这里一尘抢步上前,又自一掌发到,口中低喝道:“你是何人?还不快快抛下手中之物,迟一步悔之晚矣!” 侯陵受了内伤,那还敢硬接一尘这一掌,仗着身法轻灵,一侧身避过一尘掌力,猛起双拳,一招“推窗望月”,直取一尘面门,其实却是虚势,趁一尘起掌往上格拒之时,双臂一长,走一个险招“巧越刀圈”,堪堪从一尘肋下穿过,直扑窗外。 一尘哪里肯放,拧身上步,一招“苍鹰搏兔”,凌空扑了上来,侯陵闪身避过,一看四面,闻警赶来的少林和尚,已按九宫八卦的方位,密密布满,不由大吃一惊,心想:“此番休矣!” 有道是人急智生,侯陵毕竟见多识广,处此重重包围之下,临危不乱,仍有过人的机智,当下回身喝道:“好不要脸的贼秃,在此清静禅房,竟敢私藏良家妇女,看你这副德行。有何面目见少要弟子?” 四下僧众,闻言一愣,一齐注目去看方丈,一尘亦自醒觉,如此赤身露体,实在有失体统。就这迟疑错愕之间,侯陵见机而作,直往东南方巽门夺路。守那一方的和尚,乃是一尘第四个弟子道悟,手下原本不弱,只因心无二用,直等侯陵扑到跟前,方始发觉,要想拦阻,已自不及。 侯陵虽喜脱出重围,但所受内伤甚重,又知少林寺和尚,势力不小,悬衙门里,多有结交,此番一尘失去秘件,必在城内大搜,连升客栈,亦不能免,自己负创在身,极须调养,没有精神跟他们噜嗦,还是不回去的为妙。 盘算了一会,觉得还是一迳去找一微,最是上策。主意打定,又怕少林僧人暗地跟至,便饶道而去。来至寒山石洞附近,看清四面无人,才往石烟囱中一飘而下,及至到地,业已精疲力尽,只有喘息的份儿。 那一微正在坐功,神灵湛明,落叶皆知,一听有人闯入,微睁星目,虽在暗影中仍然看得极其清楚,赶紧下了石榻,扶起侯陵一看,已是面如白纸,手足冰冷。 侯陵正紧闭着一口气,不敢开口说话,只是用手指指胸口。一微心知是受了极重内伤,便点点头,将侯陵抱至石榻之上,点燃松脂,解开衣服一看,不由得脸上变了色,问道:“师弟此伤从何而来?难道是我师兄……” 原来侯陵胸前有一紫色掌印,这是为“少林劈空掌”所伤的特殊痕迹,所以一微入眼即知。 侯陵微一点头,又指指衣袋,一微伸手进去,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心下好不纳罕。不过此时救人要紧,不及细看,将那本子放在一边,取过一块虎皮褥子,铺在石榻之上,将侯陵扶起,盘腿坐定,接着取过一粒恩师所赐的“护心保魂丹”,纳在侯陵口中,然后说道:“师弟,镇定心神,且请调息,待老衲与你化解内伤。” 说着,盘腿坐在侯陵身后,微搓双掌,紧按侯陵后背“灵台穴”,轻轻揉摩,两手交替运用,摩过一百零八次,移到他腰股之间,两手分按“命门”、“贤门”两穴,如法施为。 那侯陵在“护心保魂丹”纳入口中时,只觉一股清香,微带暖气,直透丹田,当下神气一清,随后觉得后背一股阳和热气,逐渐透达四肢,心知一微不惜耗损本身真力,为他补气活血,心下好不感激。可是不敢过于激动,极力维持心神镇定,调匀鼻息,顺着一微传送过来的内家真务,缓缓运转,起初觉得一阵阵的酸痛,但酸痛过后,立即感觉身心轻快,神闲气爽。 如是过了不知多少时候,只听一微轻喝道:“师弟,张口!”随即在他后背上轻拍一掌。 侯陵喉间一阵痰涌,慌不迭张了大嘴,就在一微轻拍一掌之际,一大口紫色淤血,直喷到对面石壁上。 一微走下地来,满头大汗,但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说道:“不妨事了!师弟再好好调息息几个时辰,就可复原。” 说罢,他也不看侯陵带来的本子,迳自走到对面另一张石榻上,闭目静坐调息。 侯陵也不多说,照一微指示,静坐调息。 须臾天晓,两人都已行功完毕。侯陵试着一运气,但觉真力增加了不少,便笑着向一微说道:“多谢师兄,我倒是因祸得福了。” 接着,他把这几天如何定计盗此秘本的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说到侯陵暗弹跳蚤,和用诈语污赖一尘私藏良家妇女,一微也忍俊不住的笑道:“师弟真是淘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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