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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 绿毛少女 红发妖苗(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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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易过,又是两个多时辰过去。易静主见已,还不怎样,英琼已渐不耐。如非易静用眼色阻止,几乎发出话来。前后候有五六个时辰,雷抓子得同党暗示,知道从外约来的几个妖人已在妙相峦外照预计埋伏,就乃师肯将来人放走,也不愁逃上天去,这才设辞请乃师发令传见。 红发老祖随命雷抓子随去平台以上,先朝台前两亭中卫侍打一手势,气势汹汹,瞋目厉声大喝道:“教祖有命,吩咐峨嵋来的两个贱婢进见,听受责罚。”英琼闻言大怒,并欲还口,易静将手一摆,冷笑道:“这厮出口伤人,自己失礼,何值计较!我等为敬本山师长,忍辱来此,好歹且见着主人定了使命再说,理他作甚。”雷抓子闻言大怒,方欲接口辱骂,红发老祖听妖徒开口便骂人贱婢,也觉不合,暗中传声禁阻。 易李二人随着从容缓步往上走去,到了平台石阶下面,易静故意恭身报道:“峨嵋山凝碧仙府乾坤正气妙一真人门下弟子易静、李英琼,今奉师命来此面见教祖,呈上家师手书,兼谢那日妙相峦因追妖妇蒲妙妙误遇教祖无知冒犯之罪,荷蒙赐见,特此报名告进。” 台前两边各有一亭,一边一个手执金戈在内值守的苗人,貌相奇恶,石像也似呆立在内。手中金戈长有两丈,戈头大约五尺,金光耀目,显得十分威武。易静明见雷抓子出时和二苗人打手势,知有花样,故作不知,说完便往台阶走上,暗中留神察看。见快上第一级台阶时,脚才抬起,二苗人倏地面现狞容,目射凶光,手中金戈已然举起待往下落,忽呆立不动,好似被人禁住神气,形态滑稽已极。心方奇怪,猛瞥见右边亭后人影连闪,定睛一看,正是癞姑和先见女童,男童却不在侧,朝自己扮作了一个鬼脸。 易李二人原恐癞姑在未反脸以前先在当地惹事,见状才知二人不曾先闹,只不知适才何往,不便答理,微笑了笑便往上走。一上平台,便见殿甚高大宏敞,陈设华丽,中设蟒皮宝座,红发老祖板着一张怪脸倨坐其上,两旁有数十徒众雁翅分列,由殿门起直达宝座两旁。挨近众徒卫立之处另有两行手执戈矛鞭棍的卫侍,都是漆面纹身,短衣半臂,腰围虎皮战裙,手腿半裸,各戴金环,乱发虬结,上插五色彩羽,面容凶丑猛恶,无异魂怪的苗人。对着宝座不远由殿顶垂下两根长索,头上各有一个铁环,大约尺许,邪气阴阴,知是准备吊打来人之用。 易静率英琼往内走进,故意走到双环之下立定,朝上恭身下拜,双手呈上书信。红发老祖将手一招,书信入手,拆开一看,见上面大意是说门人无知冒犯尊严,谨命易李二小徒斋沐专诚趋前谢罪,尚望不吝训诲,进而教之。另外并隐示四九重劫将临,关系重大,现各异派妖邪运数将终,避之唯恐不遑,如何还纵容门人与之交往?此时防患未然尚不为晚,异日天劫到临,与乙、凌、藏灵子诸道友互相为助,合力抵御,决可无事。份属朋友,知无不言,至希鉴谅等语。表面上词意谦和,实则是详言利害,暗寓箴规,言中有物,备极恳切。 红发老祖看完书信,沉吟不语,众妖徒看出老祖首尾两端,有点举棋不定,雷抓子等众妖徒朝红发老祖跪禀道:“师父何必看什么书!齐漱溟老鬼教徒不严,目中无人,不自率徒登门请罪,却令贱婢来此鬼混,如不重责一番,还道我师徒怕他峨嵋势力!望乞师父即时发令施行将贱婢吊打一顿,使峨嵋这些小狗男女看个榜样!” 易静胸有成竹,冷眼旁观,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方想毕竟左道妖苗,当着师父,还有外人在场,一味口出不逊,全无规矩礼法。李英琼终是天性刚烈,听众妖徒当面辱骂师父,实忍不住忿怒,抗声说道:“红发老前辈请暂止令高足们对徒骂师,先自犯上,听弟子一言!”众妖徒见英琼秀眉倒竖,目蕴神威,面上隐带煞气,知将发作,巴不得她出言强项激怒乃师,闻言不等乃师招呼便各住口,怒视静听如何说法,以便乘机发挥。 易静早知事非绝裂不可,因见红发老祖对书沉吟,心想或许能有转机,所以暂时隐忍。及见英琼义愤慷慨现于词色,知已无能挽回,心已尽到,恐英琼心直词不达意,便道:“琼妹且住,由我向老祖请教。”随向前说道:“家师与老前辈朋友之交,互相礼敬,而门下高足无端对徒骂师,任性辱骂,有心犯上,又当如何?” 红发老祖人最好胜,素不喜人面斥其非,又有护短之癖,养得门人个个骄恣。及至来人相继发话,将自己问住,不怪徒弟出言无状,反倒因此恼羞成怒,发了苗人凶横之性,便厉声大喝道:“贱婢休得利口!你师父既命你前来请罪,我便代他行刑。现在殿顶设有双环,你二人自己上去领受三百藤鞭,以戒将来!” 易静闻言,知道大势已去,非破脸不可。一面向英琼发了暗示令作准备,冷笑道:“老前辈不能正己,焉能正人!宴我二人领责不难,必须先把辱骂家师的令高足们先打一个榜样,方可如命。”说时雷抓子忽似想起一事,匆匆跑出到殿外转了一转,忽然跑近怒冲冲说了几句苗语。红发老祖听易静反唇相讥,本就怒不可遏,正要发令擒人,闻言益发怒火中烧,厉声大喝:“贱婢竟敢如此大胆,禁我亭中卫侍,你等即速与我拿下!” 众妖徒轰应了一声,为首二人手扬处先飞出两道赤暗暗的光华。易李二人早有准备,易静首将兜率宝伞放起,化成一幢带有金霞的红光,先将二人全身罩住,然后大喝道:“老前辈休要听信孽徒等蛊惑,亭中侍卫被禁并非我等二人所为!今既不纳家师的忠言,定要为此小事化友为敌,我二人师命已完,只好告退了。”众妖徒齐声怒骂,各将飞刀飞矛法宝放起时,易李二人说完了话,朝红发老祖略一躬身为礼,便由满殿百十道妖光邪雾交织中冲将出去,其去如电,晃眼飞出殿外,云幢到处连冲荡开由殿台到岭下五层埋伏禁制,往来路飞去。 红发老祖原以二人末学后进,不值自己下手,门人又颇有能者,上下更有好几层禁制埋伏,万跑不脱。不曾想降魔七宝之一百邪不侵,近日复经峨嵋心法重炼,越发神妙。众妖徒那多飞刀法宝合攻上来,吃那金红云幢一荡便即荡开,无一能够近身。坐视敌人说了些刺耳的话从容飞去,不由又惊又怒,愧忿难当。一时情急,骂声贱婢欺人太甚!一纵遁光便亲身急追下去! 到了台前,先将两名卫侍禁制解去,遥望阵中烟云滚滚光焰四合,知道敌人已然入伏,正与众门人斗法相持。越想越忿怒,把心一横,便不再往前追赶,径自回转神宫准备施展毒手不提。 易李二人自恃识得阵中机密,兜率宝伞能够变身,同驾云幢前飞,晃眼飞入阵内。易李二人正在急驰之际,忽见眼前烟光变灭,光景倏地一暗,四外漆黑沉沉,云幢宝光所照丈许以外便不能见物。耳听厉声四起,与无数妖徒怒啸喊杀之声相应,宛如潮涌。方欲施为,光景忽又由暗入明,忙即运用慧目定睛一看,就这一暗一明瞬息功夫,已换了另一种境界!迎面现出两面长约十丈宽约丈许的妖旛,旛色阴黑,上绘无数白骨骷髅和一些符箓恶鬼之影,上下均有烟云围绕。 易静知道阵法已然倒转,此阵具有无穷变化,占地甚广,埋伏众多,前后左右随时可以挪移倒转,想出阵,仍须一层层破去。料定两旛乃头阵门户,旛后必有敌人守卫,一到旛前便把云幢停住,向前喝道:“尔等强要结仇生事,但我终看在你师父面上不为已甚。如要彼此一较高下,可速现身出战,我只破阵,还不致伤及尔等。如想等我二人过时妄用法术暗算,我应变仓卒,就难免误伤了。” 易静说罢,对面立有人应声喝骂跟着现出两个妖苗,各持一柄长矛,指着二人大骂:“大胆贱婢,死在眼前,还要骄狂。”随去摇那妖旛。妖旛就要发动之际,雷抓子已率领了一干党徒随后追来。易静回顾身后烟云滚滚,红光如血,不下数十百道,齐声怒啸潮涌而来,已快追上。敌人势重,内中颇有能者,况还有红发老祖在后。想到这里,把心一横,立喝:“琼妹速用紫郢剑将此二旛斩去!” 英琼早就跃跃欲试,不等说完,那口峨嵋镇山至宝“紫郢剑”早随声飞将出去。英琼飞剑化作一道紫虹飞将出去,妖旛恰也同时展动,由旛突喷起千万条彩丝,杂着无数血也似红的火星,暴雨般激射而起,就向二人当头罩下。 易静昔年和赤身教主鸠盘婆斗法,曾经受过妖法的害,认出此旛不特是全阵门户,头层主旛并还藏有赤阴神网、罗候血焰,以前只当红发老祖虽是左道旁门,人尚正直,没想到竟炼有这类阴毒险狠专坏道家元神的邪术法宝!此法最是污秽恶毒,如非身有师父专破此法的七宝,英琼飞剑又是仙府奇珍,稍换一人便非受害不可!想起昔年所经之惨,不禁大怒。 当时激发了平日嫉恶如仇天性,更不再寻思,忙将师父七宝中的灭魔弹月弩和专破妖法的牟尼散光丸相继发将出去。那妖旛也神奇,两旛相隔约在五丈远近,紫郢剑所化紫虹长约百丈,电一般飞出去,将两旛一齐束住,竟还略为支持,只将四面围涌的烟雾消灭,并未当时断落。 说时迟那时快,易静降魔二宝发动,先是一粒金丸射出,化成盌大一团深红色奇亮无比的火星,爆散开来化为无量数针雨一般小的精芒四下飞射。跟着手上又发出一粒豆大火光脱手暴涨,晃眼大有十丈,迎着满空血雨一声巨响过处,两下全部消灭无踪。一面英琼也正运用玄功全力施为,紫光绕定二旛上下裹紧一绞,全成粉碎,化作两片黑烟飞起。 紧跟着易静又把二粒“牟尼散光丸”发将出去,一片爆音过处,对面妖云展开了一大片。现出二三十座石峰。阵形一现,脱身有望,方自心喜,众妖徒也由四方八面相继到夹攻上来。易静忙喝:“琼妹不可任性杀戮,我们暂时仍以脱身为是。”说罢便将阿难剑放起抵御。 英琼紫郢剑原未及收回,众妖徒便自杀到,闻计会意,将手一指,二剑连合一同迎敌。妖徒所用法宝遇见易李二人这两口不畏邪的神物,不特失去效用,稍差一点的只吃剑光一绞便即粉碎。各以全力运用本门飞刀戈矛加紧围攻,一面将阵法催动。不消一盏茶时,阵势倏变,前见石峰又已隐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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