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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 普渡神光 寒月一音(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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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月略为分心静听,是玄真子妙一真人诸旧同门师兄弟在那里代为向长眉真人求恩原恕,大意说他叛道背师,投身邪教,忘恩反复,多行不义,该正家法,予以显戮。但他当初只是一念之差,并未为恶。后日趋堕落,不能自拔,并非出自本心,二则嗔念太重,一半也由于弟子等德薄能鲜,感化无方,以致今日。敬乞恩师大发慈悲,并看在三位老禅师面上,念他相随多年,能到今日大非容易,前在本门实无大过,特降殊恩,姑且原宥,暂免刑诛,予以最后一条自新之路等语。 晓月禅师听出语气纯诚,并非卖好做作。又知此刀乃师留本门家法,便几个道行最高的旧同门如玄真子妙一真人等三数人犯了教规,一样受刑,无力避免!忙睁眼一看,一干旧同门俱朝飞刀跪下,求告将终。在座一二十位仙宾除天蒙、白眉、芬陀、瑛姆、优昙、李静虚外,俱都回避旁立。天蒙禅师一人仍坐原位,右手外向,五指上各放出一道粗如人臂的金光,将飞刀化成的光罩似提一口钟般凌空抓住,不令再往下落。等妙一真人等求告完毕,忽朝自己微笑道:“可惜可惜,一误何堪再误!长眉真人已允门下诸道友之请,缓却今日惩处,你自去吧!” 禅师说时,奋臂一提,刀光便应手而起,吃那五道金光握住绞揉了几下,金光银光同时敛去,禅师手上却多了一把长约七寸银光如电的匕首。同时玄真子等也纷纷叩谢师恩起立,走到禅师面前,由妙一真人恭身将那飞刀接过,恭恭敬敬捧至殿的中心,双手捧着往上一举,仍化一度银光飞向殿顶原出现处。 又是一声鸣玉,便自回匣,不见一点痕迹。晓月禅师死中得活,想不到如此容易,一时心情恍惚,也不知是喜是忧是愧是悔,呆在那里。瑛姆喝道:“你已幸逃显戮,还不革面洗心自去二次为人,呆在这里有甚益处?” 晓月禅师这才想起震悸过甚,逃生出于意外,竟忘了叩谢师恩。侧顾坐中,唯一旧友好知非禅师正朝自己摇头叹息,颇似授意自己此是剥复之机,休再执拗!无如对方俱是仇敌,平日势不再立,忽然腼颜向仇人致谢未免难堪。尤其瑛姆和屠龙师太尚在怒目相视,状甚鄙夷!便朝殿外礼拜谢了师父不杀之恩,随又起立,也没向众说话,只朝中座天蒙禅师合掌说道:“多蒙老禅师佛法相救,免我大劫。但我罪孽深重,势已至此,或是从此销声隐退闭门思过,或是重蹈前辙再犯刑诛,此时尚还难说,敬谢大德,贫僧去也!” 屠龙师太最是嫉恶,前在峨嵋门下便与晓月不和,见他已是日暮途穷,一干旧同门对他如此恩厚,依然不能感化,刚猛倔强,不肯回头。听那行时口气,仍要卷土重来为仇到底,不禁愤怒,大喝:“无知叛师孽徒慢走!你以为只有师父家法始能制你?你三日之内如无悔过誓言,我便寻你作个了断!”晓月禅师见她阻拦发话,不禁惹羞成怒,连适才愧悔之念也一扫而光,便厉声喝道:“无耻泼尼,你也被逐之徒,腼颜来此,也配口发狂言,仗势欺人!”话还未完,忽听天蒙禅师道:“屠龙休得多此嗔念,他自有个去处,管他作甚!晓月你何不快走!”听到走字,好似声如巨雷,震悸心魄,大吃一惊,又好似着了当头棒喝,心中有些省悟,身不由己驾起遁光便往殿外飞去。 屠龙师太听他辱骂,并未怎在意,一经禅师唤住便即归座。白眉禅师叹道:“此人根骨原是不差,否则当初长眉真人怎肯收录?他此去若不知悔改,必与血神妖孽同流合污,从此多事了!”芬陀大师叹道:“道高魔长,本在意中,应劫之人,在数难逃,早已前定,不必深究了!”妙一夫人见双方话完,便把婴儿李洪放下引朝众仙宾分别拜见,略说前生因缘。众仙见李洪生得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目如朗星、根骨特异、禀赋尤厚,适又经过天蒙禅师佛法启迪使其神完气旺、髓固骨坚,小小童婴顿悟夙因,具大智慧,貌相又是那等俊美,宛如明珠宝玉,内蕴外宣,精神自然流照,无不称奇。 灵峤三仙更极喜爱,等过来拜见时,甘碧梧首先揽至膝前奖勉了几句,由身畔取出一块古玉辟邪给他佩在颈间说道:“适闻诸道友说你再有六七年便须出外行道,目前诸邪猖獗,你又将晓月禅师的断玉钩强借了来,异日保不狭路相逢。此宝虽无多大威力,却能防御左道中的阴雷魔火,诸邪不侵,用以防身不无助。” 李洪此时已然恢复前生灵智,迥非来时之比,闻言忙即合掌倒拜领谢起身。赤杖仙童阮纠同了丁嫦已各取了一件宝物相赠,一是碧犀珠,用以行水,能使万丈洪波化为坦途,一是三枚如意金连环,也是专破左道白骨箭类阴毒邪法之宝。李洪一一拜谢受领,学了用法,去至下首妙一真人面前侍立。 妙一真人这才手指李洪转对谢山道:“日前拜读家师余匣留示,此子本是佛门弟子。现今几位前辈神僧功行俱将圆满,不及携带,方今群邪披猖,到处都有左道妖邪为仇,非得一位具有极大法力的禅门师父传以降魔本领随时照护不可。道友适才皈依佛门,门下又无弟子,如今此子拜在道友门下,实是一举两得,不知道友心意如何?”谢山一听自己的事妙一真人竟早前知,好生佩服。 谢山便笑道:“小弟为了一些世缘,转劫多生,终无成就,今生枉自修炼了多年,对于过去生中一切因果竟是茫然,适才出迎三位禅师大师,幸蒙老禅师宏宣宝相,金轮普渡,方始如梦初醒。自来所学不纯,法力浅薄,贤郎多生智慧,现虽年幼,不消数年必能精进,小弟初入佛门,尚在学步,如何配做他的师父呢?” 芬陀大师接口笑道:“道友过于撝谦,此子本你前生师侄,夙有因缘,释道两门殊途同归,无异一体。我佛门中法,说难便难,说易便易,道友新近皈依,仅自彻悟,还未修为,自然患为人师。”谢山原极爱李洪,只为初悟夙因,匆匆与前世师兄相晤,有好些话尚未请问,自身尚无师承,如何便收弟子!为此谦辞,及听芬陀大师这等说法,妙一真人只是含笑不语,情知真人言不虚发,事已定局,便起身答道:“谨谢大师教益,但后辈自身尚无师父,如何收徒?齐道兄大嘱不敢不遵,只请暂缓,容我拜师受戒之后如何?” 谢山边说边往天蒙禅师座前走去,本意近前跪倒拜师,请求收为弟子。那知刚一跪将下去,天蒙禅师本在低眉默坐,忽然伸手向谢山顶上一拍,喝道:“你适已明白,怎又胡涂?本有师父,不去问你自己,却来寻我,作什缘故!”谢山吃普渡佛光一照,仅只悟彻夙因,以佛法素重传授未来如何修为,尚须禅师指示,况又是前世师兄,为了自己迟却千年证果,受恩深重,觉着拜师万无不允。此念横亘于胸,只管智慧灵明,竟未往深处推求。及被天蒙禅师拍顶一喝,猛的吃了一惊,当时惊醒,神智益发空灵,立即膜拜在地道:“多谢师兄慈悲普渡,指点迷津。”禅师微笑道:“怎见得?”谢山起身手朝殿外一指。 众人随手指处一着,原来灵峤三仙适在禅师等未降以先,施展仙法所引的明月已照将下来。凝碧崖前七层云雾连同由平湖后半直连正殿平台那么宽大高深的洞顶,也被用移山法缩向后去。这时殿外正是碧天澄霁,更无纤云,那一轮寒月正照波心,红玉坊前迎接神僧的百一零八杵钟声正是尾音,清景难绘,幽绝仙凡,众仙方自暗中赞美,瞻顾间忽又听天蒙禅师问一谢山道:“你且说来!” (按:以下一段禅机对语,精妙绝伦,求诸“指月录”中亦不可多得。) 谢山恭答:“波心寒月,池上青莲,还我真如,观大自在。”禅师喝道:“咄!本来真如,作什还你?寒月是你,理会得么?”谢山道:“寒月是我,理会得来。”禅师笑道:“好,好,且去,莫再扰我。”谢山也含笑合掌道:“你去,好,好!”白眉禅师、芬陀大师一随即起立。同向妙一真人道:“天蒙师兄与寒月师兄因缘已了,我三人尚有一事未办,还须一先行,要告辞了。”叶缤也和谢山一样有许多话要请教并拜芬陀为师,一见要走,忙即赶前跪下。 芬陀大师含笑拉起道:“道友心意我已尽知,贫尼与你缘分止此,行得匆忙,无暇多谈一。你和谢道友一样从此礼佛虔修,自能解脱,何庸多说?”叶缤原已悟道,便笑答道:“弟子也知无缘,只请和老禅师一样示禅机,赐法名如何?”说时殿外云幢上钟声正打到末一杵上,大师笑道:“你既虚心下问,可知殿外钟声共是多少声音?” 叶缤恭身答道:“钟声百零八杵,只有一音。”大师又道:“钟已停撞,此音仍还在否?”叶缤又答道:“本未停竭,为何不在?如是不在,撞他则甚?”大师笑道:“你既明白,为何还来问我?小寒山有人相待,问他去吧!”叶缤会意大悟,含笑恭立于侧,不再发问。李宁和采薇僧朱由穆杨瑾三人见师父将行,各自趋前请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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