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倪匡 > 玉女金戈 | 上頁 下頁


  同时,康氏双鹰也已发觉自己所受只是微伤,虽然手腕被孔绣之剑光划损,但是伤口甚浅,并未伤及筋脉,一见孔绣之长剑已被玄衣仙姑夹住,而他却还不肯撤剑退身,看出有机可乘,各自大叫一声,身形展动,拾起了刚才跌在地上的长剑,一个自左,一个自右,“刷”、“刷”两剑,一左一右,径向孔绣之胁下刺出!孔绣之的武功,无疑在康氏双鹰之上,但此际,他一柄长剑却已然被玄衣仙姑夹住,康氏双鹰却又自后攻到,实是令他毫无退避的机会!

  康氏双鹰对康凤、孔绣之夫妇,本就绝无好感,再加刚才孔绣之一招之间,便令他们双剑脱手,心中已感到下不了台。

  所以,这自背后剌出的两剑,剑刃嘶空,去势凌厉之极!

  眼看剑影闪处,孔绣之双胁门户大开,将被刺中,但就在此际,却听得孔烈一声大喝,道:“背后伤人,算得什么好汉?”

  康氏双鹰听出是孔烈犹带童音的呼喝,哪里将他放在心上?但是,孔烈呼声未毕,他们两人的肩头上,已然感到了一阵剧痛,孔烈的双手已然将他们两人一起抓住,紧接着,双臂向外一挥,只听“啪啪”两声,康氏双鹰已然跌出了老远,伏在地上,一时之间,哪里爬得起来?

  这一下变化,却是出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因为康氏双鹰固然不能算是第一流的高手,但是在武林中的名声,却也非同泛泛,当然各有其真才实学,而孔烈只不过是一个十六七的少年,竟能够在晃眼之间,徒手将康氏双鹰摔出,这当真是不可思议之极!

  孔绣之在一觉出胁下风生之际,已然松手撤剑,转过身来。

  当他转过身来之际,刚好见到孔烈使出了那一招幻异已极的招数,将康氏双鹰摔了出去!

  照理说,孔绣之看到自己的儿子具有这样的身手,应该高兴才是。

  但是在刹那之间,孔绣之却面色剧变,如见鬼魅,满面惊恐之色!呆了一呆,才厉声叱道:“烈儿,那一手功夫,你是从何人处学来的?”

  孔烈被父亲一喝,面色也是一变,重又低下头去,不言不语。孔绣之踏前一步,声色俱厉,道:“你说不说?”一面说,一面已将长剑抵住了孔烈的胸口,孔烈道:“爹,你既然已经看出了招式,难道还不知我是从何处学来的吗?”

  孔绣之猛地后退了一步,连连挥手,像是想将一个极可怕的形象从自己的脑海中挥开一样,大叫道:“你快走,快走吧!”

  这时候,康凤也已然一跃而起,叫道:“烈儿,难道你瞒了爹娘——”她才讲到此处,玄衣仙姑双指所夹的那柄长剑,略略一颅,已然以剑柄向康凤点到,康凤这时候的神情,也已然失魂落魄,全无防备,眼看点中,却听得孔烈大叫道:“别伤我妈!”

  玄衣仙姑迸出了一阵惊心动魄的笑声,道:“我岂愿伤我自己的女儿?你妈实是死在你的手中!”

  孔绣之听出玄衣仙姑的口气不善,心中大急。

  因为玄衣仙姑性格刚愎已极,尽人皆知,孔绣之是她的女婿,当然更知道她言出必践,为了顾全康家的名声,康凤虽是她亲生女儿,她也会一样将康凤毙于掌下的!

  因此他急一转身,叫道:“岳母,勿忘她是孔家的媳妇!”

  但玄衣仙姑剑柄到处,已然点中了康凤的“灵台穴”!

  那“灵台穴”又谓之“人心穴”,乃是人身七大要穴之一。

  因玄衣仙姑的内力又深厚无比,一股大力顺穴道冲进,康凤身子一个踉跄,向前跌出了三步,勉强扶着柱子站定,“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来,脸色也顿时变得比蜡还黄,显见她已然受了极重的内伤!

  孔烈一声怒吼,道:“老太婆,你竟敢伤我的母亲?”

  玄衣仙姑祁霞霞本是孔烈的外婆,但这时孔烈竟称之为“老太婆”,可知他一见母亲受伤,心中悲痛之极,实已失了常态!

  看他的情形,也确是如此,只见他本来极是俊美的脸上,肌肉歪曲,眼中杀机隐现,声随人到,竟然向玄衣仙姑狠狠扑去!

  他人在半空,样子极是奇特,手足蜷屈,像是一头怪到不能再怪的野兽,却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一个人!;

  孔绣之一见便叱道:“不要送死!”身形一闪,便横在玄衣仙姑和孔烈之间,此际,玄衣仙姑也已然一杖横挥而出。

  本来,那一杖击向孔烈的,但是孔绣之在电光火石之间,已然拦在孔烈的前面,那一杖,便变成向孔绣之挥到!

  玄衣仙姑祁霞霞的杖力,普天之下,能与之匹敌的,屈指可数,孔绣之虽然已在孔烈刚才出手抓走康氏双鹰之际,窥破了孔烈的一个秘密,这秘密,不但令他心惊,而且令他恨极!

  但是孔烈毕竟是他的儿子。

  玄衣仙姑可以狠心到杀死自己的女儿,但是孔绣之却是至情至性的人,他虽然窥破了儿子的秘密,仍然不能叫孩子死在玄衣仙姑的杖下,所以才横身拦阻。

  但是他顾得了孔烈的性命,却无法兼顾他自己,一觉出杖风飙劲已然扫到,百忙中反手便抓。那一抓,也来得极是快疾,而且也已然将玄衣仙姑的钢杖抓在手中。

  不过玄衣仙姑钢杖之上,所蕴的那股大力,他却是无法相抗,只听得“嚓”的一声,他右腕已然被那股大力生生冲断!

  右腕一断,那钢杖便再也抓不住,余势未尽,“砰”的一杖,重重击在孔绣之的腰际。孔绣之的武功,也着实可观,那一杖之力,力逾千斤,但是他受了一杖,却并未飞跌而出,只是摇晃了几下,仍然站在当地,但是却也已受了重伤,口角鲜血直流,他也不拭,双眼直视孔烈,声息微弱,道:“孩子,爹……信你为人正……你心中……有什么事,快……到衡山,去和爷爷说知……此处的事,不用你管了!”说着,身子摇晃,像是大醉之人一向康凤走去,才到康凤身边,便“咕咚”一声跌倒。玄衣仙姑见自己一杖将天南一剑孔绣之击成了重伤,心宁也不免一怔,想起他父亲天南上人孔璞,性子之烈,不在自己之下,他若知道孔绣之在此受伤,定不肯与自己干休,自己虽然挟十派总掌门之威,但是天南上人孔璞却也绝不是好惹的人物!在这所大宅之中的平静生涯,至此已告终结,说不定,还会因此而令得久已平静无事的武林掀起腥风血雨,玄衣仙姑正在发呆,突然又听几声惨叫声!

  玄衣仙姑祁霞霞虽然武功越来越高,昔年的刚愎之性,也丝毫未减,但是毕竟已届古稀之年,许多事情的想法,也和过去不同。

  最明显的,是她丈夫虽然是病死此宅,但是确有不少可疑之处,不过她也未曾大张旗鼓地去调查死因,所以一想及自己家门惨变,心情异常复杂,一时之间,呆在当地,直到那几声惨叫,划空而起,才将她惊醒过来,定睛一看,只见孔烈双臂飞舞,南胜镖局的总镖头,和另外两个身受重伤的人,已然一起被孔烈以掌击中了天灵盖而死!

  这个平日家人团聚,共话家常的大厅中,这时候充满了血腥味!

  巨烛的光芒,仍然是那样的闪耀不定,地上除了南胜镖局四人的尸体之外,康凤和孔绣之奄奄一息,躺在一起,康氏双鹰已然勉强挣扎着坐了起来,也是面色惨白,看来受伤不轻。

  孔烈则仍是昂然立在大厅上。

  玄衣仙姑冷冷地巡视一遍,眼光定在孔烈的身上。

  康凤和孔绣之两人猛地一跃而起,但是却支持不住,重又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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