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震八方(31)_倪匡

三一

　　万大成道：“这一带我……并不认识，但我师父是在星子湖畔的，只要向前去，一定可以到的。”

　　小铃子道：“过了这一大片荆棘丛，前面就是柴家堡了。令师住处，离柴家堡多远？”

　　万大成又摇头道：“我……也不知柴家堡在何处，我还是这次离开了师父之后，才知有柴家堡的。”

　　小铃子怒道：“平时，你难道走也不走的么？总不成你像是大闺女，不出闺房门的吧？”

　　万大成脸红了起来，道：“师父管得我十分之严，我平时只准在山谷走动，是寸步也不准出山谷的，所以外面的情形，我不知道。”

　　小铃子一听，忽然尖叫起来。这时，马已进了荆棘丛中，万大成只当小铃子是被荆棘刺到了，忙勒住了马，可是小铃子却已叫道：“你见了鬼么？星子湖畔，哪里有什么山谷。”

　　万大成听了，不禁愕然至极。

　　他连忙转头来，道：“小铃……姑娘，这我还能骗你么？总不在星子湖畔，没有山谷，我硬说有。”小铃子道：“你就是在骗我，星子湖周围七百余里，我少说也兜了十七八个圈儿，就是未曾见过有山，你还不是在骗人么？”

　　万大成摇头道：“不对，不对。我们住的那个山谷，峭壁耸天，只有一条出路，山顶之上，终年积雪不融，如何会没有？”

　　万大成心中越来越糊涂，道：“那……可是在什么地方呢？”

　　小铃子道：“那谁知道，要问你了。”

　　万大成遥头道：“不对，不对，我师父一直在对我说，我们是住在星子湖边上的，怎么忽然变成不是星子湖了？你说对不对？”

　　小铃子有点儿生气，道：“你硬说星子湖畔有山谷，那除非是你师父会使天兵天将，从他处搬一个山谷来，不然，我可以带着你沿湖转上三圈，有山谷如何，没有山谷又如何？”

　　小铃子讲得如此肯定，万大成搔首不已，却是再也讲不出什么来。

　　小铃子道：“你可以说是一个大糊涂虫。”

　　万大成道：“可是……可是师父为什么要骗我呢？”

　　小铃子道：“谁知道……”

　　她忽然像是有了最大的发现一样，拍着手，叫道：“我早已说过了，你师父的样子，是假扮出来的！现在，他连住的地方也在骗你，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万大成苦笑不已，道：“可是，师父虽然不准我出山谷，但我有时，爬上高山之巅，向远眺望，的确可见一个极大的大湖，四面环山……”

　　他才讲到这里，小铃子便已伸手，在他的后脑壳上，用手指凿了一下，道：“那你可看清楚了，这里什么地方有山？你看到的那个四面环山的大湖，可知不是星子湖了，对么？”

　　万大成虽然被小铃子凿得好生疼痛，可是小铃子的话，大是有理，他也连连点头，道：“那么，那一定不是星子湖了，那又是什么地方呢？”

　　小铃子笑道：“那容易，你在离开山谷之后，到达好力堡，沿途经过一些什么地方，你向我一说，我就知道了。这里方圆数百里，我地形最熟。”

　　万大成忙道：“我出了山谷，又走了半天的山路，然后，便是一片平地，许多人在地上放牧，风光十分之好，也不见有沙漠。”

　　小铃子皱起了双眉道：“然后又如何？”

　　万大成道：“我行了一日，才又见了山，峡谷处处。我和一队行旅一起走，因为那队行旅和我一样，是要进玉门关去。行了六天，才过了玉门关。”小铃子听了，仍然不明白万大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可是她刚才却又夸下海口，是以此际只得翻了翻眼，道：“你说得不详不尽，我如何知道？”

　　▼第十三回　柴家堡主

　　万大成道：“若是我回到玉门关，再叫我回去，那么我一定记得的。”小铃子点头道：“这倒也是办法，我们可以先回到玉门关去。喂！你师父平时连山谷也不让你离开，忽然又叫你进玉门关，那是为了什么？”

　　万大成道：“他叫我去找一个人，是神鞭巴天寒，却不料一到好力堡，我就遇上了。奇的是巴天寒却要杀我，幸而你救了我。”

　　万大成讲到这里，回过头来向小铃子望了一眼。小铃子却一翻眼，道：“现在才来想起我救过你，却不是太迟了点儿么？”

　　万大成忙道：“我……我却是时时记得的。”

　　小铃子“哼”的一声，道：“只怕和马姑娘在一起时，便什么也不记得了。”万大成一听，脸上顿时红起来，一声也不吭，只是小心地控着马，免得马儿撞进窄路两旁的荆棘。

　　不一会儿，马已出了荆棘丛，前面是一条笔也似直的大路。

　　小铃子道：“前面就是柴家堡了，我们且到了柴家堡去歇歇脚，向堡主借些应用之物，我们好回到玉门关去。”

　　万大成道：“平白去讨扰人家，却是……”

　　小铃子怒道：“是我去，又不是你，有这么多啰唆，快些策马。”

　　万大成不敢说什么，拍马向前奔了过去，奔出了里许，已看见前面，顺着一片高地，有着许多房舍。转眼之间来到了近前，只见好高的土墙之前，有两扇很厚的木门，紧紧地闭着。

　　小铃子翻身下马，奇道：“好端端地关上门做甚？”

　　她一面说，一面走向前去，“砰砰砰”地拍将起来，她足足拍了十七八下，才听得土墙之上有人叫道：“今日堡中有事，不见外人，快快离去。”

　　小铃子微退一步，抬起头来，用手指住自己的鼻尖，“哈”的一声，道：“你可看看清楚来的是谁，再好说话。”

　　只见土墙之上，有两个人探头探脑向下望来。

　　土墙虽高，但小铃子正仰着头，墙上的人，自然看得清她的。只听两人忙道：“原来是小铃姑娘，我立时去禀报堡主。”

　　小铃子一手叉着腰，道：“这话就混账，已知是我了，还要去通知了堡主才开门么？哼！说不定姑娘一不高兴，这就走了。”

　　那两人竟然十分怕小铃子就此离去，忙道：“别走，别走，我们这就来开门，可是……可是这一位……”

　　那两人向还骑在马上的万大成，指了一指。

　　小铃子忙道：“他是我朋友，快，怎么啦？柴家堡何以如临大敌一样？可是有什么人来找堡主的麻烦么？哈哈！那可太好了。”

　　那两人啼笑皆非，道：“小铃姑娘且进来了再说。”

　　他们身形自墙头隐没，不一会儿，门已打了开来。

　　那两扇门，也不是全部打开，只打开了两尺许，小铃子先进去，又闪出两个人来，索着马走进去。才一进去，便看到十来人一字排开，守在门口，钢刀出鞘，神情十分之紧张。

　　小铃子两眼睁得老大，看了这等情形，她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你们可睁大了眼睛，看看清楚，别一刀砍了下来，沙尘滚滚，错杀良民？”这柴家堡乃是小铃子常来之地，堡中上下人等，她也都十分熟悉，是以说笑无忌。她只当自己这几句话一出口，众人便必然会开然大笑的了。

　　却不料那些人仍是绷紧了脸，且无一个人发笑。小铃子更大是讶异，道：“这是怎么啦？你们全吃错了药不成？何以这样子？”

　　她正在嚷着，已见到一个中年人快步过来，到了近前，道：“小铃姑娘，请到里面说话，这位是……”

　　那中年人双目炯炯有神，一面问，一面不住打量着万大成。

　　万大成忙道：“小可姓万。”

　　那中年人道：“原来是万侠士，小可姓柴，名达。”

　　万大成忙道：“柴堡主，久仰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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