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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铁行头陀心中,本来是以为魔母温魂下的毒手,但假极乐真人一见他双目如炷,手一缩,便不敢立时下手。而就在他一缩手之间,只听得广场边上一声叫唤,道:“师父!”一条黑影,电也似疾,凌空掠到,身形才凝,便一把拉住了马算子,将马算子向旁拖开了三尺!

  马算子早已听出那一声“师父”,是自己的徒儿冯莹所发,只觉得一夜!见,冯莹的轻功像是好了许多,心中奇怪,待到被冯莹猛地拖开,才叱道:“阿莹,当着天下武林人物,你疯疯癫癫地做甚?”抬头一看,才发现冯莹涛面通红,气力急促,像是有什么极为重大的事情一样,心中又不禁起了怜之念,道:“阿萤,一夜不见,你到哪里乱闯去了?”冯莹喘了一口气,指着假极乐真人,道:“师父,你快……决离得他远些!”

  马算子给她闹得莫名其妙,道:“阿莹,你叫我离谁远些?”冯莹道:“他!”马算子回头一看,见自己身后,只有极乐真人一人,不由得哈哈一笑,道:“道兄莫怪,这孩子不知从哪里撞了邪来了,阿萤,这是你极乐伯伯啊!”冯莹略定了定神,道:“他不是!极乐真人说,若是真的在武当山上,召集天下武林人物,若不将他看住,只怕要引起武林浩劫!”

  这时候,众人尽皆莫名其妙,只有魔母温魂和假极乐真人,最是吃惊,温魂向假极乐真人一使眼色,示意他竭力镇静,虽然假极乐真人的武功和温魂不相上下,但心计却不如温魂远,面上甚至已露出了惊徨之色,但随即想到,这女孩子的话,可能没有一个人会相信,面色便已恢复正常。只听得马算子叱道:“阿莹,你再胡言乱语,我撵你下山去!”冯莹急得顿足,道:“师父,我什么时候撒过谎来?极乐真人确实告诉我,叫你们小心提防他!”说着,手又向假极乐真人一指。马算子心中大是疑惑,顾不得再去取出百丈禅师胸中的暗器,伸手在冯莹脉上一搭,冯莹的脉像只是急促些,显得她心情紧张,却是毫不混乱,绝无胡言乱语之根由。眉头一皱,道:“阿莹,你快离开些,百丈禅师刚被人暗算,这里出了大事哩!”

  冯莹“啊”的一声,几乎直跳了起来,道:“这不是了?极乐真人早已说过,所以我才赶上山来的,师父,你们快将他擒下,否则更不得了!”她在说到“他”字之时,手又向假极乐真人一指。

  在冯莹本身而言,事情再明白也没有,可是在其余人的眼中,冯莹简直是语无伦次,不知所云。假极乐真人已经在各人的面上看出了这种情形,嘻嘻一笑,道:“老马,你号称神医,令徒可是大大的不妙啊!”虽是刚因百丈禅师突遭暗算而死,各人心情尽皆沉重,但一听得假极乐真人如此说法,人丛中也不禁传出了哄然的笑声,马算子瞪了冯莹一眼,道:“你快走开,别来打岔!”

  冯莹满肚委屈,一张俏脸,涨得发紫,道:“师父,极乐真人说了,他不是极乐真人!”假极乐真人立即接口道:“我说我不是极乐真人?小姑娘,我本非我,你可以去参禅了!”

  给极乐真人那么一说,冯莹的话,更显得滑稽已极,连马算子也忍不住笑,道:“牛鼻子,你别再呕她好不好?也不知她失魂落魄地是干什么。”冯莹见几乎没有一个人相信自己的话,心中更是焦急,所讲出来的话,在旁人听来,更是莫明其妙。冯莹越想越难过,竟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顿足道:“师父,你到底听不听我讲话?这个极乐真人是假的,真的极乐真人,在山腹迷宫之中,不信你跟我去听听他的讲话!”讲了半天,直到这一句,才算有了些条理,铁行头陀和马算子两人,一齐掉头向假极乐真人望去,只见假极乐真人“呵呵”大笑,道:“真也罢,假也罢,小姑娘,你何必那么认真?”马算子和铁行头陀两人,虽然也曾在早年听说过,极乐真人乃是双生兄弟,共同拜在武当守一道长门下的,但是另外一个却早已死去,从来也没有人提起过。此时虽经冯莹提醒,两人仍是不能相信眼前此人,竟会是假的极乐真人。再加上假极乐真人知道事情不妙,若是再不镇定从事,只怕身份就此暴露,因此也就对冯莹的话,装得一点也不在乎。

  他越是镇定,马算子和铁行头陀两人,越是不信冯莹的话,马算子既然不信冯莹的话,心中当然不免有气,面一沉,道:“阿莹,你再胡闹,我逐你出门墙,还不快到下面广场上去!”

  冯莹见师父只是执迷不悟,心中真好比万箭穿心一样,难过已极,因为她心中,已然确实知道,眼前这个极乐真人,只是一个邪恶之徒,而真的极乐真人,却已然被他禁锢在山腹之中。原来冯莹在山腹迷宫中,直转了一夜,和极乐真人相隔不过五六尺,只隔了两道山壁,可是绕来绕去,仍是到不了极乐真人的地方,算算时间,天已将明,不禁着急,道:“极乐道长,天一亮,就要找魔母温魂算账,难道你竟和我在山洞中捉迷藏,不去参加那么隆重的武林大会么?”

  那极乐真人,已被假乐真人在山腹迷宫中,禁锢了两年多,自然不知道武当山上,发生了什么大事,听得冯莹屡次提起,便问起根由来。冯莹那时候,虽然不知道极乐真人真假之事,但她心地聪敏,也觉得事情大不寻常,便将如何佛门三大高手,加上极乐真人,和自己的师父,广邀天下高手,在武当山上,为昆仑三子,向魔母温魂追讨《昆仑圣书》的一事说了。

  真极乐真人一听之下,已然料到了假极乐真人,一定不怀好意,便将自己当年,弟兄两人,如何投师,如何一个犯了戒条,被禁在山腹之中,直到两年前,才被他寻到通途走出,反将自己禁锢在迷宫之内的事情匆匆说了,最后道:“你快退出山腹,赶到山上去,此人心术不正,便冒了我的名头只怕要惹出武林浩劫,你一赶到,便将此人真面目揭露,当可无事!”

  冯莹一听,哪里还敢耽搁,连忙退出了迷宫,疾驰上山,可是当她赶到之时,百丈禅师,已然遇害。若是马算子和铁行头陀两人,肯相信她的话,事情尚可挽回,只惜两人竟尔不信,马算子一怒之下,还不准冯莹再说话,否则便要将她逐出门墙!

  冯莹眼眶含泪,无法可施,退后了一步,又想开口,却被马算子瞪了一眼。假极乐真人见马算子严词责叱冯莹,知道事已不碍,忙趁机道:“老马,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说法?怕是心神受了震动,你且先令她定神,待我来取百丈禅师胸中所中的暗器!”

  那两枚毒针,深入穴道之内,已然嵌在骨缝之中,马算子刚才连运两遍真气,皆未能将之吸出,本来就要请假极乐真人来代劳,闻言忙道:“好!道兄请来。”假极乐真人来到百丈禅师身旁将手掌按到了百丈禅师的胸口,非但不以内力将两枚毒针吸出,反倒用内力再向内一逼,将两枚毒针,逼得更深入了些,自度已再也无人,可以取得出来,才扬起手来,道:“奇怪,老禅师手的太阴脉经穴道上,并未有什么暗器啊!”

  马算子也道:“看来正是这样,我刚才连运两遍真气,也未曾吸到什么东西,莫不是——”极乐真人故作关心,道:“莫不是怎样?”马算子道:“也可能老禅师是在饮食之间,中了奇毒……”一面说,一面向百丈禅师走来,抓起百丈禅师的一只手,马算子和假极乐真人同时一怔,原来百丈禅师指甲发蓝,深入肌里,马算子立即向假极乐真人望了一眼,道:“牛鼻子,这可是蓝蛛之毒啊!”

  假极乐真人道:“一点儿也不错,老马,古墓中失去蓝蛛一事,怕有线索了!”那古墓中失去蓝蛛一事,马算子和假极乐真人俱都知道,铁行头陀,却是未知其详,忙问道:“两位说什么?”

  假极乐真人见又有机可趁,忙道:“老铁,你快放手,老禅师所中之毒,来自滇南高黎贡山深谷处的蓝蛛,只怕你会被他染到。”一面说,一面伸手过去,像是要代替铁行头陀,将百丈禅师扶住一般,但趁此机会,却已拈了一枚毒针在手,向上一翘,直向铁行头陀的脉门刺去。那脉门在人的手腕之上,通至全身血脉,若被刺中,立时身亡,万无生理。也是铁行头陀命不该绝,虽然没有人相信冯莹的话,她已然退过一旁,但她自己本身,却深信眼前这个极乐真人,一定是十恶不赦之人,对他的行动,也特别留意,一见他手腕将与铁行头陀相碰,连忙叫道:“铁行前辈,快松手!”

  铁行头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冯莹那一声呼唤,来得极是突然,不由自主,双手一松。假极乐真人那枚毒针,原是正对着铁行头陀脉门刺来的,铁行头陀一松手,那枚毒针,便未曾刺中铁行头陀的手腕,而刺在他袈裟的衣袖之上。

  假极乐真人心中一急,连忙想将那枚毒针,再拈回来时,铁行头陀已然将百丈禅师轻轻放下,退开了一步去。假极乐真人偷眼一看,那枚毒针,仍在铁行头陀的衣袖之上,幸而衣袖也是黑色,那铁针刺在上面,不是用心,便看不出来。

  假极乐真人此时,已将冯莹恨之切骨,但暂时又不能奈她何,只是心中暗恼。铁行头陀将百丈禅师尸体放下之后,抢上一步,站在一个石礅之上,朗声道:“武当之会,千芥大师先不幸身亡,百丈禅师又突然之间,身中奇毒,这两件事可能大有关连,若是容凶手逍遥法外,武林中以后岂有宁曰?昨晚,我与百丈禅师,细察千芥大师尸体之际,曾在千芥大师手中,发现一块被她撕下的衣襟,想必定是凶手遗下无疑!”

  讲至此处,众人神色大是紧张,因为事情变化,如此莫测,本来已不是很简单的事,这时候已然更为复杂,铁行头陀道:“昨晚,各人皆以为事情是温岛主的徒弟所为,但自从发现了那幅衣襟之后,才知道他确是被人诬害,我如今要请三位朋友上台,望这三位朋友,勿加推卸!”众人皆知道铁行头陀既然如此说法,当然至少是发现了杀害千芥大师的真正凶手,所谓请“三个人上来”,当然是要当众指出是哪三个人害死千芥大师的,更是鸦雀无声,要听他叫出那三个人的名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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